说是再不用给槐城通信,怕送过去人也看不见,实际云程跟叶存山商量过后,依然写了一封简短信件到槐城陆将军府,给将军府管事。
两地通信事宜,管事定然知道,到时信件送过去,陆瑛不在,也能叫管事回复一封平安信,好叫人安心。
毕竟这事云程也不敢写信到京都问,怕陆瑛没把去密林探险的事给京都家人说,他一封信寄过去,反而露馅儿惹人担忧。
驿站年底会从京都捎带很多东西去边关,带礼物的话,人家不好拿,单纯一封薄薄信件还是没问题的。
温故送过去,还给驿站管事塞了二十两银子,说兄弟们辛苦,当做买酒钱。
互相客气着推拒半天,管事还是把银子收下了,跟温故说区区一封薄信,一定给他捎带上。
存银刚踏进前院,就看见温故从里头出来,他立刻调头跑路,躲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看着温故走远,才探头探脑出来,也去驿站,送一封薄信,托人捎带。
他身上银子不多,本以为不够的,看温故都来了,就借了哥嫂的威风,跟驿站管事说:“我大嫂写完发现还有点事没说,让我来加一封信。”
说着就掏银子。
他这银子,管事说什么也没收,跟温故的信件放到一处,让存银放心,一定给他送到。
存银本想再说个什么,看见后院里出来一个满脸凶悍气的黑塔壮汉,下意识缩缩脖子,硬着头皮道谢后,告辞回家,走得跟跑得一样快。
堂屋里,管事跟那黑塔汉子说:“喏,给陆将军府的信,你到时过去一并带上吧。”
黑塔壮汉不带,“我又不是你们驿站跑腿的小吏。”
管事说:“不是你自己问谁给陆小将军写信的吗?刚那个就是,这信你不带,我就等下一拨人来。”
黑塔壮汉摸摸下巴,回忆了下存银的模样。
脸瞧着还有几分稚气,身板纤细高挑,孕痣周正,眉心一点红很艳,是个俊俏小哥儿。
他拿起存银写的信,举起来对着光瞅,试图透过这信纸,看见里头的东西。
管事给他瞎出主意,“拆了呗,到时糊上就是。”
黑塔壮汉想拆不敢拆,说这信里有特殊记号,拆了就没了,到时会被陆瑛发现。
管事不信,“没那么神秘,信件进营地还会抽查,寄过去的,就没不能被别人看见的。”
叫他怂恿的,黑塔壮汉手指都在信封边缘了。
脑子里突然想起来陆瑛那拆姻缘的神奇能力,他又退缩。
“算了,当我没看见这信。”
另一头,存银出去装模作样买了些小零嘴回家。
都是路边摊的东西,有冰糖葫芦,糖炒栗子,盐煮花生,芝麻糖饼,还绕路去了柳小田铺子,截胡了谢晏清定下的鸡爪翅尖,路上看着玩具小摊,给圆圆买了个布娃娃。
他管家以来,一直勤俭节约,连带着家里人都不许浪费,这么大手大脚的花,属实少见。
云程问他有什么喜事,存银说路上闻着香,就买了。
大孩子了,想买什么买什么。
云程跟他说,“我早上找你没见着人,刚让温故去驿站送信,这次没旁的带过去,应该可以顺路捎带到槐城。他回来说那边没几个小吏,信件该是要等几天才能带走,你要是写封问候信,能一起送过去,拜托人捎带。”
存银“哦”了声,一颗栗子没吃完,又往嘴里塞一颗,还低头垂眼继续剥。
昨晚上他被那个“情郎”的言论臊得大半宿没睡着。
睡不着就想事情。
算着日子,他那封阴阳怪气的信件,陆瑛应当在中秋节左右就收到了。
这紧跟着后头寄过去的,就是他的空白信件。
这跟故意耍性子似的,而且陆瑛这次解释了,他没相看哥儿姐儿,还拒绝了对他有好感的人,那连着两封信的态度,就很有问题。
关键也是这态度。
存银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样,想起来心里微微发慌。
就觉着不能叫哥嫂知道他前面都写了什么东西,所以道歉解释的话也不能被发现。
这一清早的,他就跑话本铺子那边去躲着写了一封信。
他还以为哥嫂不会给槐城写信的,结果寄出时,碰到了温故。
当时躲了,现在不好说实话。
说了以后,一件件的追踪过去,他都说不清。
所以他一劳永逸,嘴里栗子没吞咽下去,说话含糊,“你们不是写了吗?我也没其他要说的,等回信,看他安危就好。”
云程想也是。
存银喜欢跟人碎碎念的写,这要寄信,就一封,都不够他发挥的,就没说什么,告诉他:“平枝姑姑把圆圆抱到陆家小院了,彭先生给她讲故事,布娃娃等午饭再给她吧。”
存银不懂,“怎么早上就过去听故事?”
“因为冬桃会蹲窗口下面旁听,平枝姑姑抓到过几回,她看冬桃对圆圆没恶意,今天带着一起在屋里听,她亲自带着,看两人能不能玩到一起。”
经过圆圆这次找小丫鬟的事,存银深刻知道了找一个伺候的人多难。
“那咱们家以后去京都,要添人的话,多难找啊?”
云程说到时再看。
平枝姑姑他们的契据都在云程手里,这批人已经是送到了他们家,往后不会再回程家。
照料大人,帮忙办事的,他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人挑拣不会特别严苛,京都那边的牙行还会搞“培训”,教规矩,多数是给官人家里提供丫鬟小厮,选出来的人都能直接用,比府城省事。
府城没人敢搞这个培训。
这都以后的事,随便感慨两句就算完。
今天他们在家,主要是准备后天野餐用到的东西。
云程叫厨娘去买菜准备了,重点要求买孜然、调制烧烤酱料。
几家人约着一起去庄子里玩,他打算弄烧烤。
到了季节,提前一两天买菜准备也不会坏掉。
云程自己做饭不怎么样,对这事儿热情很高,那头来人说菜都买回来了,他就带存银一块儿过去,满桌的小零嘴也一起拿上,到时都吃点。
过去赶上圆圆听完一个故事出来,跟冬桃在院子里玩。
圆圆喜欢柔软的东西,到了冬季,可以玩布娃娃,还有她那只毛绒绒的兔子包,包是毛皮做的,雪白软和,摸上去感觉很温暖。
冬桃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软的东西,她还以为被带回来后,炕上的被褥已经足够软了。
因此,她一时没忍住,多摸了几下。
回神时,眼睛里有惊惧警惕,收手后当做没摸过兔子包。
圆圆看出她喜欢,往前推了点,“桃桃姐姐,摸~”
家里都是男人,即使是云程跟存银,在这类物品上的喜欢也远不及圆圆。
外头小巷的小姑娘喜欢是喜欢,但都被家里人耳提面命的念叨警告,谁也不敢碰圆圆的东西。
像冬桃这样明确表现出喜欢的,对她而言很惊奇,也很开心,是喜好被认同,所以愿意分享。
冬桃扭头看别处,是院里临时摆的小桌边。
家里摆了张木桌出来,放了好几张小板凳,云程带着存银,家里厨娘小厮都坐旁边一起串肉串菜串。
看得出来人群中心是云程,说话时温声和气,面上笑意柔柔,是个亲和感很高的人。
那边没人盯着她们。
冬桃抿抿唇,在圆圆再把兔子包往她跟前推过来时,伸手接住了。
圆圆就望着她甜甜笑。
屋里,平枝姑姑合上了窗缝,起身去找彭先生,问他今年入冬冬衣是否够。
存银给他做了两身,家里换了厚被褥,原来的旧被褥也放在木箱里,方便彭先生取用。
冬衣洗一次难干,两身显然不够,趁着雪没落下来,彭先生也换上了棉衣之际,恰好去问问。
她这边一切顺利,忙完出去,顺便阻止了温故知新架长条灶膛,“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也不是主食,还能今天吃了明天继续吃啊?”
那桌上还有卤味饼子跟甜嘴的小食,今天吃这么杂,改天还有好身体出去?
云程小声嘟囔,说这是后天吃的。
平枝姑姑就望着他,他是没有当家主人的威严,带着两孩子垂头丧气回家。
这顿没吃着,回家以后云程抓心挠肝的惦记。
菜跟酱料都准备了,怎么还就不能烤了?
晚上都没胃口吃饭。
存银也想吃,他跟云程说:“大嫂,我们去做炸小鱼吃吧?”
有人会上街卖指头长的小鱼,一般舍不得下油炸的,都是用来煮鱼汤喝。
他们家买了些,也说用来煮鱼汤的,云程爱喝。
现在看他嘴馋,存银就说炸了。
云程说帮忙,存银怕他用不好刀伤了手,没让。
等叶存山回来,存银就使唤他大哥帮忙烧油。
看云程闲着,就让云程把圆圆抱远点,回头屋里有辣椒味儿,会很呛。
意思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别添乱,只等着吃就好。
云程不承认这点,出去认真带圆圆玩,问她今天跟冬桃玩得怎么样。
可能是叶存山长久以来跟圆圆的沟通方式,让圆圆习惯了,问起今天跟小伙伴玩了什么,做了什么,开不开心,喜不喜欢这个小伙伴,她都答得很顺溜。
有些问题,云程没问到,她也要说。
还得有仪式感,她说完了以后,云程需要给她重复对说,让圆圆知道他有认真听。
小鱼下锅,有油花刺啦啦的声音传过来。
辣味霸道,隔着老远,被门窗拦了一道,都能顺着溜进云程的鼻子。
香味混杂,一闻就是叶存山在炸鱼,存银在炒辣酱。
他让小圆圆快点长大,“当小孩子有什么好,等下我们吃香喝辣,你只能抱着奶瓶。”
圆圆听见了“奶”这个关键字,当即就撒娇要喝奶,是饿了。
断奶顺利,圆圆没特别强烈的反应。
因奶娘还在带她,她饿时,要是看见了奶娘,就会想要奶娘喂。
起初云程还担心,后来发现没问题,偶尔一回,有的宝宝三四岁才断奶,圆圆可以喝。
孩子给奶娘喂,云程就摸去厨房。
小鱼外头裹了面,炸出来是漂亮的金黄色。
骨头都被炸得酥酥脆脆,可以整个的嚼碎了吃。
锅里有小鱼在跟辣酱的汁水一起煮,等着收汁,就是麻辣小鱼。
现在这一小盆,是不加辣子,可以白口吃的。
存银记着圆圆,等着收汁时,手里没闲着,云程给他嘴里喂条小鱼,他说给圆圆做小鱼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