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好半晌,那两人才哆哆嗦嗦走出来,低头跪到雪地上,先是扇自己几个耳光,再磕头求饶。
“小的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被风吹木了脑子,这才胡言乱语,并非有心冒犯大公子,请大公子恕罪!”
“小的只听了几句,什么都不知道,大公子待人宽厚,还请大公子网开一面啊!”
谢疏打量他们,瞧着都有些眼熟,因前世记忆太过久远,思忖好些时候才想起来,这两人一个是二叔谢秉臣那儿的小厮,一个是二弟谢延院子里洒扫的,似乎叫喜乐。
他看向喜乐:“你听谁说的?”
喜乐瑟缩几下,吭嗤吭嗤说不出。
谢疏道:“若没听别人说,那就是你自己编排的。”
喜乐急忙俯身,“砰砰”磕头:“大公子,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我错了,我错了……”
谢疏看着他:“舌头不听使唤,留着还有什么用,不如割了。”
喜乐僵住,愕然抬头,谢疏一向待下人宽厚,有错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更何况自己是二公子院里的,按惯例,认个错打个板子就算过去了,现在突然听大公子说这么狠的话,他一时怀疑是自己听岔了。
谢疏扬声喊:“来人!”
远远跟在后面的思正立刻跑过来:“公子!”
谢疏道:“叫人拿刀子过来,割了喜乐的舌头,正好天寒地冻,血止得快,免得吓着旁人。”
思正听得心惊肉跳,看他不像是在吓唬人,赶紧跑去传话。
没多久,整个谢府都惊动了。
谢秉荣和谢夫人领着大夫去谢疏院子,扑了个空,听说他要割下人舌头,又惊又怒,赶紧往这里赶。
不光谢秉荣和谢夫人过来,二房三房都来了,就连老太太都遣了人过来问究竟,二公子谢延更是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来就兴师问罪。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大哥你什么意思?在戎贼手里受了委屈,回来拿我的人撒气?”
谢疏扭头看他,神色很淡。
谢延对上他的目光,再看看跪在地上把头磕肿的喜乐,心里突了一下,忽然气短:“你……你怎么回事?又没shā • rén放火的,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我们谢家待下人一向仁慈,怎么就你这么苛刻?北戎走一遭,倒是把野蛮学会了!”
不等谢疏开口,谢夫人道:“老爷你看看,这哪还有嫡长子的模样?怕不是真得了癔症?”
谢疏对上谢秉荣气怒的目光:“父亲想必还不清楚这混账东西说了些什么吧?前脚平王府上门提亲,后脚他就说我是从北戎王榻上下来的。”
谢秉荣面色微变。
谢疏轻轻笑了一下:“这话要传出去,平王府会作何感想?亲还要不要结了?”
谢秉荣看向喜乐,眉目沉下来:“一派胡言!我们谢家容不得这样乱嚼舌根的下人!给我把他舌头割了,赶出府去!”
喜乐彻底吓傻了,被人一把按住,开始猛烈挣扎:“老爷绕了我吧!老爷,老爷,我冤枉啊!那些话不是我说的,是二公子说的,他……”
“岂有此理!”谢延冲过去,一脚踹向他心窝,“自己乱说,还敢嫁祸到主子头上,好大的狗胆,还割什么舌头,直接打杀了!”
喜乐:“二公子!二公子!老爷我错了!老爷饶命!老……唔……”
谢疏懒得再看这场闹剧,收回目光转身便要走。
“彦知。”谢秉荣将他喊住,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这门亲,你愿意结了?”
谢疏回视他:“不愿意。”
谢秉荣火气上来:“既然不愿意,你还管下面怎么嚼舌根?你管平王府怎么看待?”
谢疏面露疑惑:“平王府怎么看待不重要,下人拿我胡乱编排,辱我名声,我还不能生气了?”
谢秉荣噎了噎,随即冷哼:“这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此事关系重大,轮不到你来插嘴!你这就给我回去好好养着,别再闹什么妖蛾子,安安分分等平王府来迎亲!”
谢疏看了他半晌,忽然笑起来:“呵……”
谢秉荣蹙眉:“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
谢疏笑容变大,笑得不可遏止,弯下腰,边笑边咳,咳着咳着眼圈红了,一滴泪滚下来,无声落入雪中。
谢秉荣眉头越皱越深。
“你是我父亲……”谢疏慢慢止住笑,眼底浮起冷冷的恨意,他直起身继续往前走,声音像被风吹散,“你是我父亲……呵……父亲……”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谢秉荣心里忽然不安起来,再次将他喊住,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谢疏没回头,漠然道:“这门亲,只能我说了算,轮不到你们任何人置喙。平王府要的是我,任何事都只能与我商谈,我希望谢家顺利南迁,他们便会沿途护送,我想要谢家留下,他们便不出一兵一卒。”
谢疏顿了顿,冷笑一声:“只要一天有求于平王府,谢家的前途命运就一天握在我手里。我允你们生,你们才能生,我让你们死,你们便只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