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感觉到,流岿如有实质的视线,扫过了他的和君未暝。
江敛发丝散着,衣衫也有些狼狈,就连往生石也碎了一块——实质上是因为刚出浴不久,慵懒的小少爷还没整好衣裳就被带了出来。
君未暝看着更严重些,心口一滩血迹——因为心脏刚复位不久,胸口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掉。
光是看着,倒像是孤徒寡师在白修手里受了很大的气。
流岿的眸光冰冷地扫向白修,后者脚下一软,差点因为对强者本能的臣服而跪倒在地。
但下一瞬,白修便咬牙转身,冲向一个空间裂缝:“和主人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们今天全都要死在这里!”
根据常识推测,他是要去引爆这个大阵的阵心,将几人统统埋葬在空间乱流中。
但在具有劈开空间能力的流岿面前,这个举动实在太过滑稽。流岿飞身追上白修,亲手抓他,给他留足了尊重。
江敛已经没有兴趣看白修了,他抬眸望向这个空间被流岿劈出的间隙。
除了流岿,还有两个人,应当就是之前告知他们兔妖祭祀的信息的,牵机阁的两个公子。一个形貌落拓,应当是那个声音颓废的亓官夕。另一个风流倜傥,就是牵机阁的大公子亓官昀了。
见江敛看过来,亓官昀微微朝他点头,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江敛礼貌地回了个笑容。
很快,流岿将昏迷的白修带了回来,白修脸上满是崩溃,应当是被流岿的修为吓得不轻。
他手上还拿着几块差点被引爆的幻影石,应当就是阵心了。幻影石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幻影石不稀缺,但如此多高质量的幻影石,找遍整个修真界,也只有一个宗门出产。
好巧不巧,那个宗门的两位高层人士,此时此刻就在现场。
江敛讶异地望向亓官昀:“我不愿怀疑牵机阁的清白,还请大公子早日查明,这些幻影石究竟是何人从牵机阁中购买,用来迫害我与徒弟的吧。”
亓官昀面色扭曲了一瞬,走向流岿:“……这是自然,此事事关重大,牵机阁一定会给景和宗一个交代。还请流长老将幻影石交给我查探一番。”
被弟弟拖来帮忙救人,却发现害人的凶器是从自己家的店里购买的,这时店主会是什么心情?
就是亓官昀现在的心情,背着天大的一口锅,捏着鼻子追溯凶器的来源。
小少爷心情倒是不错,整好衣衫望向亓官夕。
落拓的男人与他对视一眼,随即沉痛而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江敛笑着道:“之前遇见过十公子的人,管我叫嫂子,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亓官夕沉默良久,最终满怀愧疚地开口:“是我对不起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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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敛对流岿说,森宇灵境之中还有事情没有解决,让流岿送他回去。
流岿怎么可能让自家小师弟再受半点委屈,当即财大气粗地用了个一次性云舟,载着他们回到兔妖的部族。
路上,江敛缩在软塌之中,回想亓官夕和他说的事情。
江敛在这个世界有个凡人姐姐,但是逝去很久了。她曾经与亓官夕有一段爱情,却红颜薄命。亓官夕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又不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便一直寻找使她复活的方法。
根据某种方法算出方位,派出弟子去寻找她可能散落的灵魂,便是其中一种尝试。所以江敛才会遇见那些叫他嫂子的弟子。
君未暝淡声道:“师尊,我之前以为,他背后有什么关于你的阴谋。还好是我想多了。”
江敛笑了笑:“你没法理解,他是因为爱人离去才做出这些事?我倒是能理解。”
君未暝乖巧地用脑袋蹭了蹭江敛:“我不想让师尊理解他。”
“能理解,但是不想接近。”江敛揉了揉君未暝的脑袋,轻声告诉他,“能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惜让旁人犯险的人,本质不知道有多变态。你也要离他远点,知道么?”
君未暝当然是一口答应,反正他也不喜欢那个人看师尊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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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妖们若有所感地停止了祭祀,聚集到了后山上。
江敛到时,曼珠沙华丛中,兔妖们和死去的兔子正相拥哭成一团。隔绝阴阳两面的阵法被毁坏以后,这些朝夕相处却从未见面的亲人们终于能够相见,交流这些年的心酸苦楚。
然而——发觉江敛与流岿几人的靠近,无论是活着的兔子,还是死去的兔子,都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视线注视着他。
阵法已经被破坏,这些以魔道手段滋养出来的死兔子,无法再获取食物,注定要被诛灭。
更何况,并不仅仅是这些兔子。
在死兔子的旁边,一群东倒西歪、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兔子的修士,也逐渐转醒。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以后,有人失声痛哭。
哭自己承受了灵魂被凌迟的痛苦死去后,成了祸害人修的帮凶。也哭好不容易恢复了本心,却很快又要魂飞魄散。
“他们的身体呢?”江敛问一直负责维持秩序、防止人修报复的白染。
白染的兔耳有些为难地动了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魂魄被分食,最终以繁殖的形式失去对自己的认知,从而变成兔子。但是他们的尸身,会被白修带走,没人知道被带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