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宴落帆顿感不妙,不能吧?
当时他说“报复回去”什么的只是为巩固刻薄自私人设的心血来潮,殷辞月又不会一样脑子不清醒,但架不住担忧。
他出言试探:“难不成他敢在山门关伤害自己的继母?”
宋青望的回话意味深长:“谁又知道呢?”
……
总归乞巧庙会那日发生的事被勉强带过,为了知晓事情前后情况而逃脱思过崖的金舒荣,则是被责骂一通,本该一日便结束的面壁被延长至十日。
其实以齐长老对待徒弟严苛且容不下沙子的个性,这种挑衅门规的行径,惩处本该更加严重,可近两日发生的事确实太多,搞得人心烦意乱强行静心。
不过是离开思过崖下山了一趟,小孩子心性,能算什么大事?
还是殷家那对儿夫妻最令人头疼。哪怕顺利将麻烦给送走了,却还不知道接下来修真界又会产生怎样的泼脏水谣言。
“父亲,你受伤了。”
殷辞月看向殷家主手背上渗出血迹的抓痕。
殷家主抬手看了眼,发狠道:“被那个毒妇抓的,辞月你放心,父亲定不会让她好过。”
殷辞月从储物袋中将蓝靛瓷瓶拿出,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品阶:“玄阶丹药。”
玄阶丹药有价无市,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怎么能用来治疗这么轻微的伤?殷家主忙不迭接过然后塞入袖口,笑容中带上谄媚:“父亲就收下了,等这次回去我便在族谱添上你的名字,原本这事应该尽早,总被耽搁。”
解释完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是时候走了,辞月在临谷峪要好生修炼,整个殷家可就指望你了。”
说完殷家主登上车辇,毫无留恋地御兽离去。
看向逐渐远去,在视野中不断缩小的车辇,齐长老走到竹御尊者身侧,长叹一声:“那位殷夫人白发送黑发,也是可怜,只是行事不过脑子竟牵连到无关的弟子,希望她离开后能逐渐看开。”
竹御尊者瞥了眼前方面无表情的掌门首徒,似是自语:“这事可没那么轻易了结。”
齐长老没听清,追问一句:“尊者在说什么?”
竹御尊者摇头低笑,“没什么,不过是昏头话。”
这个殷辞月得天道眷顾享齐天洪福,却是个行事乖戾的,定不会轻易善了。
不过他不好干涉,毕竟天道宠儿就算真的杀父弑母又有谁人能置喙?逃不出因果轮回四字。
“尊者长老,若无事我便回主峰了。”
直到那车辇在转角处消失,殷辞月才转过身辞别,眉眼深沉透不出一丝情绪,黑硬的眼睫半掩住眸色。
竹御尊者摆摆手,“走吧,去忙你想要做的事。”
其实齐长老还有些话要讲,主要是想教育一番试图杀死继母这种不顾业障的做法,不过既然尊者都开口放人,他也不好强行留下,只能摇摇头:“不过是个筑基期大圆满,他能有多少事情要忙?”
殷辞月微微颔首,架势看着恭敬谦逊,然后转身离去。
竹御尊者想着不能多管闲事,可架不住为长者的责任催促,他看着那背影补充一句:“就算是天道所承认的姻缘,也切勿情痴,或许不过是情劫一场。”
若不是殷辞月离去的脚步停顿一瞬,都要被人怀疑是否没听见。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忌痴忌缠,定能踏上登仙梯的人不可为俗世情爱所扰,可他从始至终都没在意过这些。
目光短浅也好,睚眦必报也罢,他只想讨一个人的欢喜。
殷辞月垂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仿佛还能见到那鲜红血迹,在要轻颤的瞬间他将五指攥紧。
不知道他这位继母能忍到几时。
此时佩有殷家家徽的车辇摇摇晃晃,离开临谷峪所庇护城庄。
可异象横生,坐骑灵兽铿铿的蹄声也掩盖不了后方车辇内的惨叫,惊鸟四散,一边收灵石做事的侍卫顿觉不妙,立刻拦下灵兽将门帘掀开,只能看到僵持惨状。
他们原本被绑成粽子的殷夫人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此刻正手持匕首骑坐在殷家主身上,对着那赤裸的胸膛一下下刺入,恨之深切令人胆寒。
“去死去死,殷元仁你竟敢这样对我!”
殷夫人尖利的怒吼将侍从的意识唤回,他们赶紧上前让人拉开,然后丢在车辇下,昔日高高在上的一家主母瞧着无异于街边疯婆,正仰天狂笑以至上气不接下气。
“都要给我儿陪葬!”
不过殷家主再如何那也是个修士,就算被匕首刺入胸膛多次,他也是挣扎着起身,将一口口涌出喉咙的血强行吞下,“毒妇,我才不会死……”
殷家主将刚得到的蓝靛瓷瓶从衣袖中取出,赶紧一颗颗塞到口中,直到吃得一颗不剩后丢到一旁。
这可是能令白骨生肉的玄阶丹药。
他刚准备嘲笑,却发觉伤势更加严重,磅礴灵气在经脉中四处流窜加快血流的速度,血液从多个伤口处喷涌。
“不、不对!”
可他仅剩的力气也就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殷夫人笑累了,瘫坐在地上:“你且看那匕首。”
殷家主将视线满满移动到胸口所插的匕首上,一时魂耗神丧。
殷夫人原本温柔的声线已经变得嘶哑而尖利:“没错,这就是你那发妻当初的陪嫁,你可知这是谁给我的?”
殷家主已无力回天,目光逐渐涣散,脑海中那个名字却无比清晰,是殷辞月!这匕首和丹药,这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他不甘心,不甘心……
侍从慌作一团,殷夫人安静半晌,目光直直落于不远处的巨石,“都该死!”
她一头撞上去,倒也正合当初大婚时生死不离的诺言。
消息尚未传到临谷峪,殷辞月回到小院,轻叩对面紧闭的门扉。
“落落。”
听到声响后宴落帆将头埋在被子里装死,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