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胧雪头重脚轻的返回了神侯府。
长孙无垢和婠婠正坐在神侯府的大厅之中,陪着诸葛神侯喝茶闲聊,见她失魂落魄的走进门来,长孙无垢当即站起身来,叫了她一声:“阿霁!”
——话音未落,原胧雪便已经飞扑过去,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长孙无垢如何经得起她的力气,当即不能自控的向后倒去,若不是婠婠从背后一把搂住了她的背,只怕会硬生生栽进椅子里。
“真是的。”她不禁嗔怪道。“就算要朝姐姐撒娇,也要看看她的身体吧。”
长孙无垢心有余悸。上一世她患有肺病,身体一直很娇弱,这一世出身在武官世家的赫连家,倒是身体康健,又多少随父亲和兄长学了些武功,但普通人的武功与原胧雪比起来,岂非隔着天阙?
她倒没有因此生气,只是反手搂住原胧雪道:“难怪大哥昨晚派人送信给我,叫我今日务必要来神侯府……你想和我单独谈谈吗,阿霁?”
原胧雪摇了摇头。
这是家事,并不便与外人谈谈。她知道姐姐是出于好意,但她更需要的是自己想想。
这也是为什么原玄都告知了她这一消息之后,便直接将她送出了宫的缘故。有些事情,若是不自己想明白,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好吧,那我们去院子里抚琴,怎么样?”长孙无垢抬起她的脸来瞧了瞧,见她并没有哭泣,便安心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她本就是世家出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此时开口也是一派平常的语气。婠婠也不禁笑道:“好啊,你俩若是要奏乐,我便来跳舞吧。”
闻言,长孙无垢不由揶揄道:“好婠婠,你的天魔舞,只怕我等消受不起啊。”
毕竟她能踏破虚空追到此间,天魔大法早就练至圆满了,天魔舞如何动人心魄,shā • rén于无形,便是深居简出的秦王妃,也是闻名已久啊。
婠婠嗔她道:“难道婠儿在你心里,就会这一种舞不成,还是我那冤家在你面前说了婠儿的坏话,才叫你有了这种误解?”
长孙无垢笑道:“哪里,你难道还不知道大哥,便是过去,他也是连你一句坏话也不肯说的。”
说到这里,婠婠也不禁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若非如此,她怎会追来?
只是她的微笑之中,仍带着一丝不解的忧虑:若她和原玄都果真是两情相悦,那那个死鬼为何如今对她这般不冷不淡呢?便说是男人的通病,得到了就不珍惜了,这人至今也只碰过她的手啊。
婠婠挽起原胧雪的手臂,把她从长孙无垢身上拉了起来。长孙无垢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长裙,又邀请一边的诸葛神侯道:“神侯今日难得沐休,还被我们这样打扰,实是我等的不是,何不随我们一起去院子里坐坐,听听我等的奏乐呢,虽然只是一些平常小调,比不上宫廷华章,但先生一惯宽容,想必也不会同我等计较才是。”
诸葛正我抚着胡子,含笑瞧着她们的动作,听她邀请,也知她心意,当即温声说道:“也好,既是侄女相邀,我看,还是把崖余他们也一起叫来吧。”
也是因之前逆水寒一案之故,四大名捕如今齐聚京中,一得到消息,便俱都凑了过来。铁手帮无情推着轮椅,一踏入院子,后者的目光便止不住的落在了人群中的原胧雪身上。
赫连小郡主坐在亭中,面前摆着一架古琴,素手一弹,潺潺琴音如同松风吹拂,又似泉水淙淙淌走。原胧雪就坐在她身边,怀中抱着一把琵琶,信手拨弦间,弦声恰似凤鸣鹤唳,悦耳非常。
她曾说自己也擅弹琵琶,果然并非虚言,只是,无情的注意力全不在这乐曲上,而是发现她眉心微蹙,神色郁郁,不由打从心底担忧起来。
她今日方才返京,应当只去了一趟皇宫复命,但宫中不仅有她哥哥原玄都,更有对她疼爱有加的太子在侧,难道还能有人会给她脸色看不成?
他心中颇为不解,自然也没有心情欣赏歌舞,但婠婠若要表演,又岂会坠了自己妖女的名号,便笑着去练武场上取了两把雪练的长剑来,细细的手腕一抖,两道剑光宛若缎带般亮起,照亮了她一双水光般灵动的眼睛。
她一开始动作还慢,那剑舞也就是真正的剑舞罢,佳人舞剑,天姿国色,出众风流,自是叫人目不暇接,心驰神往;但随后,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剑光越来越利,虽是舞蹈,亦是一门十足出众的剑法了,其气势之甚,恍若电光劈碎天际一般,正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偏偏长孙无垢和原胧雪手下的琴和琵琶,仍能接上她的动作。长孙无垢十指如蝶翼翻飞,琴音好似滔滔江水,汇入惊涛拍岸;原胧雪低垂着头,泠泠琵琶却似战场上刀枪交鸣,杀气蓬勃,一时难歇。
忽然,只听一声裂帛似的弦音响起,为方才的战歌落下最后的收尾。婠婠转了个圈,随手舞了个剑花作为收尾,翘起的手指却比那剑光还要动人数倍。长孙无垢伸手按平了琴弦,这才转过头问原胧雪:“如何,你想明白了吗?”
原胧雪目光坚毅,亦是转过头来,对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怕她不信,又解释道:“不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反正,世上能强迫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这话要是换成别的小娘子来说,听起来就像是赌气时说的气话,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可信度。追命本来正靠在走廊上喝酒,听到这话,登时一个激灵,想起了对方在青州城内走火入魔大开杀戒的模样,心道这话说的可是太对了,世上谁能不惜命呢?
虽然他之前就期盼大师兄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但如今尘埃落定了,真不知道该为大师兄高兴,还是该同情他一下啊。
见她能自己明白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长孙无垢便将原本准确好劝她的说辞咽了下去,只是笑道:“那就好,你既然是妹妹,若有麻烦,又不想自己解决,只管推到哥哥们身上去就是了,既然都做了哥哥,难道还能不担起做哥哥的责任来吗?”
原胧雪抿了抿嘴:“总得让我先弄明白问题的所在。诸位,多有得罪,恕我先告辞了。”
她将琵琶搁在地上,起身离开了院子。无情从后面追上来,轻声叫住了她:“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