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胧雪提着裙子走上茶楼的时候,丁枫已经先一步上了楼,问店家要好了厢房,带着人简单整理了一下屋子。
等原胧雪和方应看坐下以后,他既不要店家上茶,也不要茶博士单独伺候,而是令梅君自马车中取了一盒茶叶和一套青白釉的茶具,自己亲自煮了茶水,恭敬的奉到自家大小姐和客人面前。
“我家兄长格外喜好此松萝茶,因此特意为他多带了些,便不知道,小侯爷喝不喝得习惯了。”原胧雪随意的说道,端起茶盏来饮了一口。这个时代斗茶成风,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爱喝茶,方应看既为神通侯府小侯爷,便是没那个爱好,也少不得要参加宴席、附庸风雅,自然是此道中人,此时方看茶沫如花般在碧绿如玉的茶汤上漾开,便知道这位温和亲善的管事乃是个中高手。
又闻得茶汤芳香扑鼻,香气高爽,委实诱人,他轻轻啜饮一口,初时略为苦涩,但随即便转为一片醇厚滋味,竟胜过他过去饮用各种名茶的数倍,方知这名不见经传的“松萝茶”,原来是一味极其罕见的名品!
“看来,你是喜欢的。”原胧雪察言观色,也从他沉默的回味中明白了几分意思,不由挑了挑眉,对身后的兰君道:“你去拿一盒新的茶给小侯爷。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拿去喝来玩吧。”
她说得如此漫不经心,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方应看猛地回过神,顿时明白,自己一开始的计划已然无用了。
他自被皇帝封为神通侯府小侯爷起,在这京城之中经营数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便是大内贡品,异域珍玩,侯府中也是比比皆是,不值一提。
然而对方甫一照面,便如此直截了当的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把这万金难买的名茶当做路边的杂草一般随意相送,行事如此豪奢,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中人?
只是,江湖之中闻名已久的世家,绝无哪一个是“原”姓;他们兄妹和久居深宫的太子如此亲密,又岂是哪个武林世家做得到的?!
她就像一道难解的谜题一般,充满了挑战的趣味。但这样家境优渥、长相美貌,又武功高强的女人,是很难被人打动的,看她今日的做派,金银珠宝定然入不得她的眼,若要说高贵身份,谁又能比得上当今太子?她为什么会对无情另眼相待,难道真只是因为他那双断腿?那他如今身体康复,面前的人对他的态度,又会有何等的变化呢?
同情不一定会带来爱意,却总有人会为这付出而自我感动,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方应看眼珠一转,换了一副腼腆的表情,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本是想同姑娘你套套近乎,没想到如今又吃又拿,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原胧雪垂着眼睛,拨弄着自己涂了丹蔻的指甲:“小侯爷客气了,你当初慷慨赠刀予我,是我不识抬举,还把刀送了回去,如今能解开误会,那就是件好事了。”
方应看被她这样一刺,不禁流露出委屈的表情来:“我真心只是想要同原姑娘你结交,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接受我的刀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你我如今,是真的解除了误会,毕竟日后,我还想向原姑娘你讨教刀法呢。”
这话才是挠到了原胧雪的痒处,叫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两个人就着刀法聊了一阵之后,方应看十分有眼色的主动道了别,并没有耽误她太多的时间;而他前脚一走,原胧雪立刻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招呼众人收拾东西上车:“快点快点,我想见无情了。”
菊君一边收起茶具,一边笑嘻嘻的同她说道:“看来,我们小姐的行情还是很好的嘛,不知道姑爷究竟是何等风采,才能叫我们小姐倾心呢?”
原胧雪微微一笑,甜蜜的回答道:“放心放心,你马上不就要看到了么。”
他们抵达神侯府的时候,诸葛正我正与原玄都、无情一同下棋饮茶,谈天说地,好不快活。金剑敲门进来,将一封拜帖递到神侯手中,后者拆开来看了看,随即忍不住抚须大笑,又将帖子递给了原玄都。
“你瞧瞧,这可真是稀罕呢。”
原玄都不用细看,也知道这是自家的拜帖,因而只打开来看了看名讳:“若按规矩,哪家登门没有提前递上拜帖的规矩?也就是先生你宽宏,不在意阿霁的随性……啊,这是丁叔的字,看来李叔没跟着一起回来,换他带孩子了啊。”
李自奚是云出岫的部下,性格就和云出岫一样随性恣意,自得风流;丁枫却是原随云的爱将,行事周全,心细如发,一向最得他心意,若是只为护持妹妹,定然是不会派他出门。
原玄都心说:看来棠溪姑姑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父亲明显是要腾得出手来,调查害她至此的凶手了。
也罢,反正他的医疗事业也已告一段落,给苏梦枕治了病,金风细雨楼就欠了他人情,也能动用他家的情报,应当很快就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早点让大魔王和妹妹报了血仇,才能说后面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