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他一直盯着人看,顾浔亦浅淡的眸子往他这边轻轻转动了一下,但也只是神色一转,就波澜不惊的转了回去,神情利落淡定的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
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看见他是这种反应!
戚慕仰头喝完了手中的酒,收回了视线。
这不正是他一直所求的结果吗?他告诫自己。
很快,不知不觉就灌了好几杯酒,陈恪看见了把他酒杯夺了,“少喝点。”
戚慕无所谓,只对何默说,“我去洗手间。”
何默想跟着,但是去的地方让他羞耻犯难,等他纠结完,人已经没了踪影,场上人多,他怕他走开,戚慕回来找不到他,只好暂时先留在原地等。
从洗手间出来,戚慕却没立刻返回,而是从旁边楼梯上去,到了顶层,想吹吹风,意外的在这里竟然看见了另一个人影。
那人双手搭在栏杆上,背对着他,楼下的灯光传上来的微弱光亮,让戚慕勉强可以看清,此人黑衣黑裤,几乎与夜色融于一体,无声无息的,没有一点鲜活的死气沉沉,只有紧紧握住栏杆的手,正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似的反复握紧。
戚慕认出了是顾浔亦,正想退回去,那黑影竟然控制不住一般,弓着身体慢慢往下滑着双膝跪在地上,接着单手按住太阳穴的位置,无声忍耐着什么,只发出牙齿打颤而后紧咬牙关的摩擦声响。
咯吱咯吱的极其用力。
这姿势,戚慕不止一次看见了,偶尔在梦里都挥散不去,顾浔亦应该是头疼。
戚慕双脚莫名沉重的抬不动了。
直到跪着的人,脊背佝偻的一再往下弯,头颅耸拉的快要抵在地板上,最后像是忍耐不了了,另一只手捏着的酒杯,变成狠狠握着杯壁往地板上一拍。
一声巨响,玻璃杯被箍在掌心拍碎在地板上,不用看也知道碎片肯定多少会扎进皮肤的。
应该是没察觉到身后有人,他的头疼因为掌心人为制造的伤口像是转移了一般,不再捂着头,而是轻颤着身体冷漠的看向张开的手掌,血肉模糊,稳稳扎在手心的碎玻璃,尖端淋过鲜红的血……
滴滴答答落地,因为四周静谧,声音格外清晰。
戚慕震惊的退后一步。
控制不住自残的人听到不远处这声轻微的响动,草木皆兵般的惊慌转头。
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人是戚慕的那一刻,顾浔亦被定住了似的瞬间僵硬不动。
昏暗的夜色里,戚慕其实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见顾浔亦怔愣了片刻就回过神,沉着冷静的站起来,恍若那狼狈不堪的一面从未被人看见,或许是当戚慕不存在,他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把扎进左手掌心的碎玻璃一片一片的□□。
表情麻木的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手似的。
等露在外面的碎片拔完,顾浔亦垂着手,面无表情地往楼梯口处走来,路过戚慕的时候依旧目不斜视,脚步也不曾有过停顿,从容不迫地下了楼,徒留戚慕一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走动后蜿蜒一条曲线的血痕。
不多时,楼下还传来不少惊呼声。
“哎呦,顾少,你手怎么了?”
“啊,流血了,快快快,叫医生!”
楼下人群嚷动,戚慕至始至终没听到正主开口说过一句话。
………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戚慕站在甲板的角落里抽了支烟,他把何默甩开了,独自一人待着,自是不知何默找他找的有多着急。
江边的风很大,发丝乱飞,烟也燃的快,红光混着烟雾里的脸,不羁又透着一股子冷,叫人看了失神,又不敢轻易靠近。
脚步声响起,戚慕侧头去看,两个人影朝他这走,走过斜斜落下来的小片灯光里时,他看见了陆舟白的脸,旁边是一个陌生男人,西装笔挺,姿态矜贵优雅,一闪而过的脸,俊逸里参杂着与之打扮不符的邪肆。
“原来你在这,”陆舟白笑道,“那边有人找你快找疯了。”
戚慕撩了一下眼皮,随即转过脸,不感兴趣,也不在意的语气,“嗯。”
在这种权贵堆里混,戚慕以前也曾圆滑世故,谄媚奉承,脸上挂上油腻的笑容,会让人看了不屑、生厌,倒胃口,从而吸引不了那些眼高于顶世家子弟们的注意,而这会儿……
陆舟白看着他明显不屑应付,心里又慌又怕,也不敢看身边人的脸色,只好上前一步,继续套近乎。
“戚老师,真巧啊,”陆舟白领着身边的男人走近两步,介绍说,“周公子,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戚慕戚老师,他很有才华的,编的剧都很有名。戚老师,这位是周沛安,h市华丰的少公子。”
他这边牵线搭桥,讲的直白,殊不知戚慕根本没听进去,旁若无人的夹起指间的烟,一口一口吹出烟雾,微醺的眼眸只轻轻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不辩喜怒,看着半醉,玉白的脸,脸颊一抹红,眼神冷漠中又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晶亮璀璨,微弱的灯光里,整个人精致跟假人似的。
无意识流露的风情,直勾的人心魂微颤,让人明知面前这人不能碰,还是打心底里滋生出些许妄念。
随着他长时间的不接话,场面还是冷下来了,陆舟白尴尬地看向周沛安,只见他紧盯着戚慕不紧不慢的又往前靠近了两步。
看着眼前之人微仰的脖颈,滚动的喉结,往上落在他漫不经心掀动的唇瓣上,周沛安眼神不自觉晦暗下来。
离的太近,戚慕似乎终于有所察觉,微微蹙眉地转过脸,朝着来人看去,水亮的眸子里带着几丝迷蒙,似是不能理解这人靠这么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