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枝脑子里几乎要炸了。
她头痛欲裂,心脏像被人剜着一把刀子,而她的脑海里则一遍遍闪过那些恶毒不堪的评论流言:因为一张P图而造谣她和江宴礼有不正当关系,进而骂她不知羞耻,造谣她曾经进行校园暴力,抹黑她的才华和所有努力来的不正当,污蔑她曾经选择为女性发声是为了博眼球蹭热度,甚至她的辱骂家人,诋毁她的出身……
曾经伸张正义却被反口诬陷,并且一直被对方报复至今。
郑虞……
想到这个人,友枝的手指一点点攥紧,加重力气,深深扎进手肉里,直到传来一股清晰的刺痛感,她茫然地张开手,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掌心已经被扎破了,渗出点点血丝。
“贱人”
“婊.子”
“去死”
“下地狱吧”
“恶心”
“想吐”
被轻易吐出的匿名的恶毒话,无时无刻不在击溃神经线条。
她死死咬住唇,无比压抑地弓着背部,捂着胸口,胸腔里翻涌的巨大抑郁感和窒息感几乎要将她彻底掀翻。
好像是被一点一点积压的巨大的崩溃感,无论自己平常怎么装作毫不在意或者故作轻松,它一直存在着,长成巨大的形状。
到最后全部汹涌来袭时,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垮。
她觉得难以呼吸。
心脏被攫住。
他身后的一群蝇营狗苟们,因为受到了“主人”“哥哥”“上帝”的无声指引,于是将口中的唾沫发疯似的喷向她,将唇舌化作刀尖恶狠狠地刺向她,用无数恶毒又不堪入目的话语来作践她,暴行永远无休无止,喧嚣尘上。
人人都在赤.裸裸地施暴,明明白白的真相被她们轻易抛之脑后。
一场自诩“正义至上”的群魔狂欢。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发现你无比崇拜的、疯狂热爱的偶像,其实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罪恶滔天的猥亵犯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你是会选择揭发他的恶行,勇敢地让所有粉丝知道真相,从而让他为自己的恶劣行为,进行根本无法与之比拟的赎罪吗?
还是你会拼命地掩盖真相,将极大的恶意尽数投泄到那个受伤害的无辜女孩身上,肆意地人肉她,辱骂她是编造故事的烂货,只不过是以此来夺取眼球呢?
还是,你只会当一个默不作声的冷眼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些恶意滔天的网暴、人肉、辱骂,和荡/妇羞辱,对此无动于衷,反而有时候觉得无聊,在心里快意又恶毒地想着“为什么那个人不摸别人偏偏摸她,肯定是她自己不检点、活该”呢。
你会怎么做呢?
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开始指责发声的女孩子,他们似乎偏向于那些名气大的一方,认为她在编故事,用尽一切诋毁她,让她永远不要发声,把她们逼得退无可退。
所以网上更多的则是:
“我没说什么话啊,不就是跟着大家一起骂她几句而已。“
“她自己非要死的,关我们什么事。”
“说你两句就这么脆弱啊,我看也别活着了。”
你看啊,她们永远有这么多的说辞,永远有这么大的脸皮,把自己摆在无关者的角度,肆意评断、冷嘲热讽。
她们似乎永远占据着所谓的道德制高点,永远高高在上,隔岸观火,或者直接落井下石,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曾经有多恶毒。
友枝死死咬着唇,抱紧了自己。
——那些人是这样逼死蓝卡的,也是这样,从而逼死无数个无辜的女孩的。
有站在明处的恶人,也有躲在无数个阴沟暗处的恶人。
能够杀死人的不是那一瞬女孩子们曾遭受的无尽黑暗,而是在事情发生之后,那些始终不肯放过她们的,无比高高在上的“清醒世人”。
她们就是心性恶毒,就是天生的坏,看不得别人好,于是千方百计去挖苦你讽刺你,想让你被拽下来摔下来,看着你最终跌入万劫不复,她们才会开心。
她们不会愧疚的,永远不会。
负面的、被积压许久的悲观情绪如同潮水般剧烈涌来,随后渐渐蔓延上了少女的肩膀,脖颈,和鼻子。
溺水般的窒息感。
友枝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灰暗。
如果是这样,如果一直被误解,被打倒,那自己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一瞬间她几乎想放弃一切。
什么也不想做了。
好像现在她终于能够理解蓝卡了……
她轻轻颤动着睫毛,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泪水顺着脸庞一滴滴地滑落。
友枝翕动唇瓣,直视着天花板,像在岸上搁浅的鱼。
蓝卡。
——原来在那段日子里,你是这样的感觉啊。
好痛苦,好痛苦,好想死掉啊。
迷蒙里看到那个笑容美丽的少女,十八岁的年纪,躺在冰冷的玻璃棺里,阴阳两隔。
她意识模糊不清了,轻轻唤着自己的好友:
蓝卡……
蓝卡……
我好累。
好难受。
你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真抱歉,原来我现在才这么深刻地感受到,你的无奈,痛苦,无助。
我现在也体验了一遍啊。
她身体发冷,头痛欲裂,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沙发下的角落里。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力道很大的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友枝?友枝你快开门,我是祁凛,我来了!”
她听到这个声音缓缓抬头,涣散的瞳孔从失神到逐渐聚焦,那个熟悉少年的声音听着急切又透着无比担忧,勉强换回了她已经濒临崩溃的神智。
……是祁凛。
他来了。
友枝很慢很慢地撑起身子,走过去,拧开门锁,推开门。
她抬头,看着面前满头大汗的丹凤眼少年。
少女的鼻子一酸,下一秒,对方将她抱住,猛地揽入怀中。
结实有力的臂弯里传来的温暖瞬间包围了她。
友枝安静地被他抱着,眼泪扑簌簌落下,祁凛心疼地抱着女孩,轻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我来了……我会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友枝的声音哑着,双手环住祁凛的脖颈,埋在他肩头,隐约有湿意浸润在祁凛肩膀的T恤上,祁凛的呼吸放轻,心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