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州城,李仲珏接到陆家伙计送到的信和请帖时,李存义已经病了近一个月了。
钱氏整日里以泪洗面,奈何就是想送汤送药,李存义也不肯见她,夫妻俩一个院里住着,一个在正屋,一个在书房,一道门就隔出了两个世界,倒比陌生人还不如。
如果有后悔药,钱氏初时或许还能嘴硬扛一扛,到现在简直想每天一副给煎了喝下去。
可许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由不得你后悔。
李仲珏收到陆承骁使人送来的请帖,再看过那信后,真真是大喜,他太知道了,父亲是心病,这一封信和请帖就能治好大半。
回了陆家的伙计说自己一定会去,又厚厚给了赏钱,听那伙计还要往袁州书院去,才没留人,把人送走后,拿着信和请帖就去正院书房见李存义去了。
正如李仲珏所料,李存义看到那请帖,看到陆承骁的信,这月余压在心里的一块心病当真去了大半,人都有精神了。
“去,你备份厚礼!”说着就去书案抽屉里给儿子取银票,道:“包红封过去吧。”
又想起什么,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只小木盒来,正是前番在陆家未能送出的那一对玉镯,道:“你帮爹把这个带去给承骁,爹是没有颜面去的了,也怕给他添了乱,这镯子你让他一定收下。”
李仲珏点头,接下那木盒,银票倒是没接,笑道:“银票我自己手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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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的正日子,九月二十三日柳家嫁妆齐备,从镇里请来一位姓张的喜娘,开始张罗摆嫁妆。
柳渔的嫁妆家具部分是谭木匠做,四季衣裳、锦被是如意绣庄置办,其他绫罗绸缎、头面首饰、精巧物件都由柳晏平和柳晏安在两浙采买回来,再就是如意绣庄。
这些嫁妆都得展示出来,家具要贴上红双喜;四季衣裳锦被入箱,扎实得手插不进,箱上扎红花;子孙桶里要放些寓意好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陪嫁的绣庄用红纸包瓦片再加个算盘,林林总总,直忙到九月二十五,陆家催妆,送来了柳渔大婚当日的全套喜服、首饰和化妆用品。①
而早在九月二十,王明允回到了安宜县,九月二十三,杨存煦和李仲珏也一起到了,自然,先贺的是王明允中举,九月二十四日王家摆宴,陆家俨然在被邀之列,且因着陆承骁和王明允在学里交情颇好,又有杨存煦这位同知家的公子,这一桌都在上席。
而柳晏平、柳晏安因此前在袁州与王明允见过,也随陆承骁一起送了贺礼,他兄弟二人是陆承骁的舅兄,与王明允、杨存煦和李仲珏都是相识的,自然是坐一桌。
这般小小一点细节,县衙里此次参加过王家贺宴的几位主官心里都有数了,袁州同知家的公子,新晋举人,都能坐到一桌去,柳晏清先不说,陆柳两家是绝对值得拉拢结交的。
九月二十七添妆,仰山村前后到了六七辆马车骡车,张夫人、秦太太等县衙几位主官太太纷纷来给柳渔添妆,不说柳家人自己愣住,仰山村一众村民也看傻了眼。
倒是柳晏平,因席间看县尊也频频过来给杨存煦敬酒,隐约猜到了什么,一家人才晓得先前开业十之bā • jiǔ也是沾了陆承骁这位同窗的光。
忙了一日,至夜里,柳渔原以为大家都要睡下时,房门被她大伯娘卫氏敲响了。
柳渔只道是出阁前夜,大伯娘不放心,有话要交待她,忙去开了门。
卫氏进来了,手里却捧着个木匣子。
“大伯娘,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柳渔请卫氏坐,目光掠过那木匣子一眼,卫氏神情就是一僵,支吾好一会儿,才把那匣子塞给柳渔,道:“这个,其实也是嫁妆,你等大伯娘走了自己看看,然后上个锁收好。”
说完给柳渔一把小小的钥匙,转身就忙走了,还顺带帮柳渔把西厢的房门带上,颇不放心,把门推开一点又交待一句:“关了房门看啊。”
柳渔:???
她满脸疑惑,门已经被卫氏又一次合上了,柳渔看看手上的匣子,又看了看房门,最后把那匣子在手中掂了掂,也没掂出什么来。
柳渔一时没猜到是什么,想着卫氏的交待,到底还是把匣子放下,去闩了门,这才回到桌边。
也是嫁妆?
用匣子装,还带锁?
压箱钱确实是用一个带了锁的钱匣,不过那个已经在嫁妆箱里了,再贵重些的就是首饰,这个也已经用针线缝在专门放首饰的敞盒里了,所以这里边是什么?
柳渔一时想不出来,索性拿起卫氏留的那把小钥匙,把铜锁打开,取下,这才打开木匣盖子。这一打开,发现里边是本书,书页上什么也没有,柳渔拿起,好奇翻了一页,入眼的图太有冲击力了。
柳渔终于明白了卫氏为何是那样的表情,又为何急匆匆就要走。
这东西柳渔其实不是第一回见,前世,也有这样的课程,甚至学到过的还更多,论理说不至于就羞了,可想到大伯娘拿这个过来是因为她明日出嫁,嫁给陆承骁……
想到陆承骁,柳渔整个人一下就烫了起来,忙把那书合上,锁回了小匣子里,左右看了看,收进了原本放压箱银的那个嫁妆箱,把那嫁妆箱子也锁好了,这才拿手拍了拍脸,稳了稳莫名就乱了节奏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