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萱上前温柔低唤一声:“三哥!”
裴延庆也浑然不觉,他只沉浸在自己预见无望的爱情里。少年人狂热的恋慕着意中人,总以为长大后可以美好地相爱相守,但是父亲的一番话让他没有底气去反对。
裴若萱轻轻拉了拉裴延庆的袖子,再叫他一声,裴延庆才转过头来,发现是继母生的四妹。
裴若萱怯怯地问:“三哥,你不开心吗?”
裴延庆不回答她,只道:“爹在屋里……”
裴若萱才道:“我听说三哥回来了,所以来瞧瞧你。”
裴若萱的丫鬟提着一个包袱过来,裴若萱接过来,递给了他:“我在家闲来无事,给三哥做了一身衣裳。三哥你试试合不合身,若不合身,我也好修改一下。”
裴延庆见裴若萱年纪与书颖相仿,本有些心软,正要接过道谢,忽又想起父亲说的因为族中多少子弟战死沙场,换来他的锦衣玉食,所以他没有资格对家族的责任说不。
裴延庆接过裴若萱做的锦衣时,就有些不是滋味,用了这些东西都是有代价的。眼前这个妹妹将来又要他付出什么代价?
只因为近年来裴延庆假期除了见父亲、大哥、大姐,偶尔应酬世家子弟之外,把余下时间都花在了书颖、书林身上。
在裴若萱开始懂事的这几年,裴延庆都没有多亲近,所以这时被打击过度钻了牛角尖的裴延庆的思维才会这么凉薄。
“我衣裳够穿,你留着给六郎吧。”裴延庆抿了抿唇,转身大步流星走了。
“三哥!”裴若萱追上三步,可是裴延庆这时生人勿近,头也不回。裴若萱秀眉微蹙,热脸贴了冷屁股,不由得眼眶都湿了。
……
书颖、书林跟着柳墨卿再练了一日功夫,柳墨卿把暗器的各种轨迹的收发要诀演示一遍。本来花了一夜时间记牢口诀的书颖看到实际的演示时,领会更多,于是各样都试了一遍。
只她腕力、内力不足,对暗器的控感还没有形成肌肉记忆,所以准头和距离都不理想,柳墨卿却夸她学得不错,加以时日必能练成的。书林对口诀中的描述都还不太明白,更别说其它了,书颖将来要担起传授任务。
再过一日,柳墨卿要离京,书颖、书林一早来到裴家别院门口送别,还带了很多备好的礼物。
这时裴崇璟、裴延庆父子也正在送他,兄妹俩朝柳墨卿见礼后就朝他问礼。
裴崇璟之前只见了书林,没有见过书颖,这时一见她,受到的震撼比见到书林更甚。
她小小年纪,竟是比她的绝色母亲更美!这种超越难说出具体的哪一点,可她浑身的气质,天下也难寻出第二个来。
书林和书颖取出礼品,因为南阳离京不算远,柳墨卿多年后回乡,也为母亲准备了一些东西,所以乘坐马车。
“师父,这是我纵你做的一身衣袍,还有一双鞋原是给爹做的,你的脚和爹差不多。要是合脚,你就穿,要是不合脚就算了。”
柳墨卿手中接到这个包袱时不禁懵了,轻笑道:“你还会做衣服、做鞋?”
“必须会啊!我是天下鼎级的设计师和裁缝!”书颖走近一步,掩嘴低声道:“我特意为你设计的,保证不和别人撞衫。师父回乡穿去女子面前一晃,顶瓜瓜的魅力大叔!”
柳墨卿:“那我不要了……”
书颖发现柳墨卿没有老爹开得起玩笑,只好求饶:“那个……师祖母看你还和从前一样精神,她才开心。我给你放车里去!”
书颖又从他手中夺了回来,将包袱搬去书车里,书林提了三个交叠的礼盒:“师父,这是我们给师祖母备的礼,你代我们转交一下。”
书林又介解:“师父,这是特意给你备的两袋的杜康酒,两天的份量,刚好够你路上喝。”
柳墨卿对酒很满意,笑道:“这个好,你有心了。”
书颖放好了衣袍鞋子的包袱,又从自己马车取出一个小包袱打开:“师父,这是我特意给你找的话本子《绝色公主爱上我》、《艳福齐天》、《折花录》、《狐仙夜半来敲门》。”
柳墨卿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蹙起墨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书颖道:“我从书肆上淘来的,听说很好看的。你路上在车里无聊,可以打发时间。”
这绝对符合男读者的口味。原来在这个世界时代,已经有这种短篇的艳俗小说了,篇幅不会比台言小本本长。
书颖觉得大叔回家一定会被母亲逼着相亲,给他这种单身大叔一些“爱情指导”,他有了期待就别和操心的老娘倔强了。
书颖正要屁颠颠把话本子往柳墨卿的车上送,柳墨卿忍不住将她攥了回来:“不许胡闹,你这些书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
书颖一脸天真无辜:“师父,你在路上多无聊呢。我都和书肆的老板打听了,让他给我挑最能解闷的书,老板说这些书和那些说教文章不一样。”
柳墨卿就要去夺,书颖将之抛给了书林,使了个眼色,书林会意,忙把书装进车里。
书颖笑着说:“这书买了也不能退了,我可是花了好些零花钱。师父要是不喜欢,到南阳时将书卖了。南阳估计没有这样的书,还能卖个好价钱。”
柳墨卿指着书颖浑身发抖,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现在他明白了叶世钊跟他说过的,书颖是一条小泥鳅是什么意思了。
接着,兄妹把余下的东西搬到柳墨卿的马车里:一食盒的点心,正是他们一早让侯府的厨房做的;一袋子的桃子和梨,路上解渴充肌。
他们这些东西送上车后,加上他原来的行李,就把马车基本挤满了。
裴崇璟看着他们师徒三个亲热,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三弟,你这两个徒弟聪明伶俐又孝顺活泼,真是好福气呀!”
柳墨卿叹道:“聪明孝顺是没错,就是会自作主张。其实不太懂世道人情,可是他们又觉得自己懂了。我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裴崇璟哈哈笑道:“年轻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书林、书颖搬好了东西后,到了裴延庆身边说话。因为明日裴延庆要暂回松风观去,所以十分不舍。
书颖取出一双半截羊皮手套:“三哥,这是给你的。戴着练剑、练枪,手掌磨得不会那么厉害。”
裴延庆瞧着书颖时目光分外复杂:“你每天习武还有空做这些?给三叔做了衣裳、鞋子,还给我做手套。”
书颖笑道:“哥哥晚上要读书,我没事干,就在一旁做些针线活,一边陪他读书。”
相识四年了,裴延庆倒知道书颖天赋异秉,记忆力惊人,现如今早已博览群书,诸子百家、诸史、诗集都有涉猎。一些没有什么价值的书倒不必去刻意读了。
“你送手套给我,你想我送什么给你?”
书颖笑道:“你松风观里的李子挺好吃的,下个月该熟了,你回家里给我摘一袋。”
裴延庆近日在思考着“代价”二字,不爱收别人的东西。书颖是他心爱之人,他只觉将来很难既娶她为妻又不负家族。
“下月我不回来了。父亲和师父让我专心练功,要到冬天才回。”
书林一脸不舍:“那我们要半年才能见到三哥吗?”
裴延庆拍了拍他:“你也安心学武,不要总被妹妹越过去。”
书颖啊了一声:“三哥,你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