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过眼睫。
沈宜善半眯着眼,抬手挡住了眼前的视线,稍稍缓和过后,她这才彻底睁开眼来。
她在昏迷之前就知道自己被掳了。
醒来的瞬间,她直接坐起了身子。
沐良就站在榻前,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见她苏醒,他疲倦一笑,声音显得底气不足,“善善,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他很好奇自己在沈宜善心目中的位置。
他看着她长大,每回从西南归来,都会给她带诸多西南特产,还有各种好玩的东西,以兄长的名义爱护她。
得知她与陆家远订了婚,沐良恨不能连夜赶回京城制止。
可制止以后又能怎么样呢?
他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罪臣余孽。
他给不了她任何未来。
而今,他更是双手沾满鲜血,成了她的仇人。
沐良冥冥之中知道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日,但他没得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沈宜善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死。
她至今不知是谁在她的汤药里下毒。
但她很清楚,对方必然知道她是燕璟的药引子,那人要弄死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燕璟。
故此,要她性命之人,要不就是燕璟的政敌,要不……就是宿敌。
沈宜善这一世可不想英年早逝,她对上了沐良的眼,想要套他话。
她对沐良的痛恨是真的,遗憾也是真的。
“为什么?沐良哥哥为何要这么做?你是听了谁的指使?难道侯府对你还不够好么?我……我父亲呢?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沈宜善一言至此,就开始忍不住哽咽。
想必父亲应该比她更心痛吧。
父亲一直把沐良视作了半个儿子看待。
却不料,转头就被他害了。
沐良喉咙滚动,他缓缓蹲下身子,直到视线和沈宜善平视。
男人眼底有太多情绪,里面布满血丝,宛若累了太久的人,而今他好像终于可以歇下了。
他双手抱着头,哭了。
手背腾起青筋,仿佛在忍受着强大的痛苦。
“善善,白鬼谷的事,也有我的手笔,我害了你父亲,还有长修,我罪无可赦,我知道我该死。”
他不反驳,也不隐瞒,此刻说出来是觉得应该对沈宜善有一个交代。
他啊,就想找一个机会,单独和心尖上的小妹妹多呆一会。
此生,就是没白来一遭了。
她恨他,他知道的。
她是应该恨他,他罪有应得。
沈宜善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亲耳听见这些,还是招架不住,她双手捂唇,强忍着痛哭,转而双手握成拳头,在沐良身上一通乱砸。
沐良半蹲半跪,仍由她捶打。
一直到沈宜善累了,停歇时,沐良才抬头,他神色疲倦,发髻凌乱,大抵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善善,接下来我对你所说的一切,你都要听清楚了。我是个混蛋,罪该万死,但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其实,我并未打算苟活,我只想……回来看看你。”
“你且记住,将来一定要远离燕王。”
“另外……切记小心三殿下!”
沈宜善,“……”三殿下?
为何会是三殿下?
沈宜善还想问出口,门外传来熟悉的低喝声,“救本王的人要紧,谁若阻挡,格杀勿论!”
来人是燕璟。
沈宜善知道他当真会shā • rén,遂立刻看向沐良,“我父亲此刻究竟在哪里?”
沐良只哭着摇头,一个劲的低喃,“善善,对不起、对不起……”
门扇被人一脚踹开,燕璟持剑破门而入,他幽眸如炬,一个健步上前,电光火石之间,沈宜善的双眼被一只大掌蒙住,而与此同时,燕璟手中长剑从沐良后背刺穿,又旋转了一个幅度,当场索命。
长剑扒出,血溅三尺。
沈宜善立刻推开燕璟的手掌。
然而,为时已晚。
燕璟看穿她的一切心思,收剑的同时,他轻描淡写,“此人是受人指使,你父亲应该早就不在他的监视之下,否则他昨晚不会赶去城外谋杀你父亲。因为他也不知你父亲眼下身在何处,他也必然不会暴露幕后之人。”
“他早就想求死,这种人死了也罢,你又何必哭?”
“不准哭了,把脸擦干净。”
沈宜善僵坐在了床榻上,她看着沐良的尸首,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他到底是受谁人指使?有什么事不能与父亲和兄长商议么?为何非要走上这条路?!
她恨呐!
她不是哭沐良。
她是为了侯府哭,为了父亲和兄长,还有那数万白白牺牲的沈家军哭。
沈宜善神色呆滞,泪落无声。
燕璟抬袖,直接抹在了她脸上,抹干了她脸上的泪。
可收手时,沈宜善的鼻孔忽然冒出了一个泡泡。
燕璟又在她脸上反复擦拭,直到少女细嫩的面颊被/揉/红了,他的锦缎衣袖也褶皱了,这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