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一样的夜突然裹缠上来,将殷迟密密捆缚,纸灯里蜡烛的光被遮蔽,在浓稠夜色制造出的安静空间里,另一道呼吸轻轻响起。
有人将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柔软微凉。
还带着轻轻的抖。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也还是熟悉的怂。
突兀出现的人将他的眼睛蒙住,在唇角落下一吻后,仍旧没有离开,呼吸交织,气氛莫名温情又缠绵。
殷迟眨眨眼,循着气息,突然张开口,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咬了一口。
口中触感柔软,上下两瓣,温度是刚刚才接触过他唇角的微凉。
殷迟意识到,他咬住了对方的唇。
通过包裹着他的手的掌心,殷迟清楚地感觉到,“他”抖了抖。
耳边呼吸陡然加重。
从水中捞出的石头在掌心震动。
殷迟又用了些力,确定会留下一个牙印,才退可开。
退开后,低低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心情好。
有呼吸追着他的唇而来。
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到只剩毫厘距离,属于另一个人的柔软双唇小心靠了上来,带着试探,蹭了蹭殷迟的唇。
轻而又轻,像亲吻一捧落在掌心,脆弱到无以复加,也珍贵到无以复加的雪。
殷迟长而黑,过去看人总显得疏冷邈远的睫毛在缚住眼睛的东西上扫过。
睫毛扫过的感觉传来时,“他”深黑的瞳孔倏然紧缩,心脏仿佛被一场大火席卷而过,火焰过后,大地焦灼万物焚空,只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只留下了一个人的样子。
而在他心上肆虐的人还轻轻笑了。
笑声又轻又缓。
“他”喘了喘,心脏炽烈又柔和,既想将这个人嚼碎了一口一口咽下去,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又想剖开胸腔,把他藏在心中,和血肉长在一起。
殷迟不知道“他”的念头,他只是想起了离开紫罗兰城堡的那个吻,在光明中学的那些夜晚中,偷偷伸展枝条,小心翼翼只为了摸到他影子的薄荷,和现在哪怕用夜色将他裹挟,连亲吻也仍旧带着试探和生怕他不悦的人。
殷迟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他看似好脾气,实则谁都不亲近,也不给别人机会亲近。
然而此时,在任务世界的夜晚,被一个不知道真实身份,也不知道真实面目的人小心靠近,却奇异地升不起一丝反感。
大概是因为对方吻他唇角的时候,太像一朵为了博取他欢愉颤颤开放的花,这朵花开得如此用力,又开得如此小心。
彻底盛放后,还仰起花冠,想用柔软的花瓣蹭一蹭他的脸颊。
殷迟对世事冷眼旁观又从不在意的心,便在露水从花瓣滴落的瞬间,倏然动了动。
动完还没等心的主人察觉到点别的,蠢蠢欲动想要欺负人的念头再度死灰复燃,而且瞬间把那丝心动挤压到只能委委屈屈地待在边边角角。
殷迟语中带笑,带着恶趣味,一脸无辜耍流氓:“刚刚是你的初吻吗?”
另外一道呼吸更急促了,急促得就像水烧开了,蒸汽顶着锅盖连绵不断地响。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音质低沉磁性,声音的主人也力图冷静,然而磕绊的话和颤抖的尾音,却只叫坏蛋想狠狠欺负一把。
殷大大现在就是这个坏蛋。
他皱起眉,表情犹豫,非常渣男地开口:“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你的初吻的话多不好意思,毕竟我的初吻——”
他顿了顿,接着道:“已经没了。”
离开紫罗兰城堡的时候,没在偷袭的卡维尔手里。
非常诚实,没毛病。
“他”呼吸更急促了。
这回不是害羞,是气的。
不是对殷迟的气,是对曾经在“他”之前吻过青年的那个人的气,简直都快气死了。
殷迟被遮住眼睛,耳边是急促的呼吸,他不知道青年这回是个什么模样,又是个什么物种,干脆代入了“他”还是卡维尔时,绿眼金发的样子。
殷大大有点点恶趣味地想,那一双湖水一样的眼睛,现在会不会荡漾着委屈的波光?
所剩不多的良心谴责他,你忍心这样欺负“他”吗?
作死和恶趣味反问,摸着你自己,大声说,你不想吗?
良心摸了摸自己,摸下了一手黑水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狼狈为奸了。
然而还在猜测的殷迟没想到,那道吐息突然靠近,两片柔软的东西重重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因为太过用力,还磕到了他的牙。
看不见模样的青年无师自通,激烈地吻他。
吻得对这方面其实也一片空白的殷迟脑壳一懵,思绪破天荒地卡了卡。
这个吻持续了有两三分钟,中途还有断断续续的话从对方口中流出,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恶狠狠。
“你不准亲别人。”
“那个人是谁?我要杀了他!”
等到这一吻终于结束。
殷迟唇角破了皮,刚刚还气势凌厉迫人的青年在淡淡的血腥味溢出的时候,瞬间找回了理智。
“他”像一个猛撞之下闯了祸,又畏惧在意的人生气,因而怂兮兮的熊孩子。
“……对不起。”青年说。
殷迟舔了舔破皮的地方,生气倒没有,反而满心哭笑不得,以及作死结果真的把自己作死的无语凝噎。
同时他也尤其好奇,青年到底是怎么用这样低沉凛冽,用他许多读者的话来说,就是攻气十足的声音,说出怂兮兮的小媳妇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