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希腊神话中,厄里倪厄斯是复仇三女神的统称,她们分别是不安女神阿勒克图、嫉妒女神墨纪拉和报仇女神底西福涅。这三位女神又被称为“Furies”,正是殷迟作为黑客时所用代号。
除此之外,他还想起了在上船时,从检查船票的侍者那里知道的这艘船的新名字——“Eumenides”。
欧墨尼得斯,仁慈的女人。
殷迟记得在希腊旅游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导游在对他介绍复仇女神时曾说过,在古希腊,人们出于敬畏,一般不会直接称呼复仇女神为厄里倪厄斯,而是叫她们欧墨尼得斯,尊称她们为仁慈的女人,避免刺激到性格暴烈的三女神,也避免因提到她们的名字而为自己招来灾祸。
想到这里,结合面具人所问的问题,殷迟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这个任务世界的核心。
也即是——
“复仇!”
不等他继续思考,复仇三女神的雕像中,位于左边的阿勒克图突然睁开了眼皮,眼皮下是一双血红渗人的眼睛。
在眼睛睁开的同一时刻,舞台上的散光灯和聚光灯尽数熄灭,而阿勒克图手中火把突然点燃,成为黑暗大厅中唯一的光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殷迟感觉到那对血红的眼珠正在转动。
藏身黑暗的面具人声音悠悠传来:“被伟大的厄里倪厄斯所注视的人,最好不要选择撒谎。”
这句话余音还没结束,阿勒克图雕像血红的眼睛就突然对准了一个方向!
所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向了——
殷迟。
是的,大概是运气“太好了”,殷大大光荣地成为了第一个中标的。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最为奇葩的是,在被选中之后,一道橘黄色的聚光灯正正好打了下来,把他笼罩。
特别万众瞩目,也特别沙雕。
不过其他人可不觉得沙雕,他们想到先前那个被聚光灯一照,身体就四分五裂成了食材的中年人,只觉得惊恐万状,哪怕面具束缚着双脚的行动,也恐惧地用双手想要往外爬,尽量离这里远点。
光照到身上的时候,殷迟就感觉到身体可以动了。他看着身边靠得很近,被牵连了的疏风,略作沉吟,然后抬起腿,非常不客气地踢了疏风一脚,直接送他家编辑一个脸着地。
姿势不太雅观,但好歹脱离了光束笼罩范围。
复仇三女神中间的嫉妒女神墨纪拉睁开双眼,苍老的声音如同毒蛇嘶嘶,她开口问道:“告诉我,你的仇人都是如何死的?”
殷迟想了想,脸色一点没变,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说来话长。”
他动作散漫,如同开座谈会一样,施施然在沙发上坐下,动作顺畅自然,而从周遭来宾身上扫过的目光,一点也不掩饰其中的贪婪阴郁,连唇角懒散勾起的弧度,都带着堕落的意味。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就像是被马蜂蜇了屁股,恨不得离这个一看就不正常的人远点。
终于飙够戏,殷迟懒散又慢悠悠地道:“仇人啊?”
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上是邪恶又兴味盎然的笑:“有点多,一时倒是说不清。”
“不过一个死在沙漠,被人用枪爆头,一个在监狱里被对手安排人打断手脚,自杀身亡,还有几个进了精神病院,后来听说也死了,至于最后这几个怎么死的。唔……我没关注。”他轻飘飘地说。
虽然蠢蠢欲动想要胡扯一通,但殷迟最后经过思考还是照实说了。
在那段孤独的复仇中,他的的确确没有动用超出法律的私刑,但他在仇人走私军火的时候,将信息泄露给了中东乱军,在仇人入狱的时候,将他们曾干过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丧天良的事,告诉了还活在世上的苦主,以及在察觉仇人想要借着精神疾病逃脱法律惩罚的时候,引导许多想要报仇雪恨的人,为他们指引了一家特别的精神病院。
可以说,如果他爹殷慎还在,大概第一个抓起来教育的,就是这一看就有反社会倾向的儿子。
在场的人不知道他所说真假,殷迟语气轻飘飘,然而他们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比起惊恐的普通人,混杂在人群中的玩家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谢思嘉就是察觉到了线索的玩家之一。
在他的分析中,无论是先前房间里那两句“今晚所有人都是恶魔”“小心被发现”,还是面具人几次明示暗示的,都表明这艘船上除了原本上船的来宾,还加入了些其他来参加“宴会”的客人。
面具人说“如果您不是应邀来到这艘船上,享受鲜美盛宴的客人,在我问出问题后,最好不要撒谎”,这句话隐藏了两个信息——
第一,有非人的东西应邀来到了这艘船上,而且即将在船上吃夜宵,夜宵约莫就是这大厅中的玩家和普通人。
第二,面具人说如果不是客人不能撒谎,也就是说,那些非人的东西可以撒谎,不能撒谎或许只是用来制约人类的规则。
因为这些想法,从提问开始,大厅中的玩家们都在不着痕迹地盯着殷迟,想要判断这到底是人是鬼,是来吃夜宵的,还是被当成夜宵的食材。
玩家们已经习惯了合作,然而系统这一次却将他们拆开安排成不同身份混杂在几百个来宾中。
现在人群里更是混了流着口水等吃人的恶魔,哪怕想要找机会相认,也得提防自己找的是不是个人。
他们心里天人交战,对殷迟进行了一通分析。
从殷迟的话里来看边,出现了监狱,倾向于是个人类,但恶魔能够撒谎,如果他故意这样说,钓鱼执法怎么办?
而且正常人类,真的会有死法那么多样的仇家吗?
不过这种纠结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嫉妒女神墨纪拉在死死盯了殷迟一会儿后,闭上了眼。
第三位报仇女神底西福涅没有睁开眼,她手中的的鞭子蜿蜒而下,化作手臂粗的蝮蛇,在人群的惊恐中嘶嘶游来,缓缓绕着殷迟转了一圈又一圈。
殷迟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剧毒的蝮蛇冷冷地盯着他,大厅的人群,包括其中的普通人类、玩家、等待吃肉的恶魔,甚至其他什么东西,都齐齐看着他。
数百颗头颅齐齐转过来,数百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