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在圆桌座位上的时候,除了殷迟和章盼盼神色正常,剩下的三个人里,李志明远远避开他们,坐在了桌上距离最远的位置,而钱蓝死死抱住男朋友晕迷的身体。
她没有看李志明,哪怕知道李志明是害的钟泽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但这个女孩子比谁都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救回来,再继续招惹一个阴毒的玩家,对于救人没有任何好处。
章盼盼的确没有看错,在危急时刻,钱蓝远比钟泽更为明智和懂得取舍。
比如现在,她抱着男朋友,重新换了一个位置,靠坐在章盼盼身边,示弱的同时也寻求帮助。
婚礼就像是被中途按下暂停键,现在重新按下按键之后,顺利地重新开始。
所有人,包括参加婚礼的客人、司仪,以及婚礼的主角,都仿佛对先前那几个小时的暂停毫无所觉。
司仪高高兴兴地对着大厅的客人宣布:“现在请新人为彼此带上戒指,见证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
穿着洁白婚纱的鬼新娘牢牢抓住了新郎的手,为他套上了点缀着碎钻的戒指。
而新郎也在戒指套入手上之后,拿起戒指,像一个□□控的机器人一样,麻木的将要为新娘戴上。
殷迟看着仪式,但心思却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作为戒指携带者,在婚礼重新开始前,他需要将戒指放到托盘上。
而托盘和新郎靠得很旧,在放下戒指的时候,殷迟从新郎身上闻到了一股味道。
他问章盼盼:“你觉得什么情况下的穿黑衣服合适?”
章盼盼目光正紧紧盯着仪式,随口道:“丧礼?怕血把衣服弄脏?”
殷迟突然一顿。
是了,那股味道正是血腥味,只是其中掺杂了玫瑰和另一种花的香味,再加上肉烂掉的腐臭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他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想到这里,殷迟目光扫过新郎的身体。
那样浓重的血腥味绝不是一点点伤口流出的血液能带来的,而新郎看上去和新娘完全不同,除了脸色青白了一些外面庞完整,手脚和露在外面的脖子都看不出破损,那么伤口会在哪里呢?
新郎的动作实在很慢,慢得就像一个零件老锈的机器人,章盼盼等得有些焦急,想起殷迟刚刚的问题,因而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殷迟:“我觉得——”
他剩下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在新郎终于将戒指套到新娘的无名指上后,那枚镶嵌着大钻石的戒指,却突然从新娘那根可怖的、完全没有肉只剩下了骨头的手指上掉了下来!
戒指落在光滑的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台上的司仪发出了惊呼。
四周空间隐隐震荡,而原本以为找到戒指就能够好好完成婚礼的玩家们脸色一白。
不必人说,所有人都知道,婚礼又一次开始了重置。
在开始重置的最后时间里,殷迟在慌乱的景象中,抬头向舞台上看过去。
新娘黑洞洞的眼睛里滴下黑色血液,而一直神情麻木的新郎,却看着那枚落在地上的戒指。
殷迟和其他玩家重新站在了酒店门口。
章盼盼难得没有气质地抹了一把脸:“明明只过了几个小时,但却像是过了好久一样。”
“阿泽,你好了?!”钱蓝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章盼盼的感慨。
原本昏迷不醒的钟泽此时站在钱蓝身边,露出一个笑安抚自己的女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在一个一片黑暗的地方,一晃眼就跟你们一起站在了这里,让蓝蓝你担心了。”
钱蓝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落:“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说完一把扑到了爱人怀里。
钟泽凑在她耳边细心安抚:“没事了,亲爱的别担心,你哭得我的心都痛了。看,你那殷红的嘴唇的失去它明亮可爱的颜色了。”
恋人的安抚温柔动人,钱蓝却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不过她把这点毫无来由的感觉给忽视了。
围观人卿卿我我的章盼盼颇觉尴尬,正想说先分析一下上一次的失败原因和搜集到的线索,殷迟却突然道:“时间不多了,我们还一直都没有得到休息,需要尽快完成这场婚礼,先进去吧。”
钱蓝没察觉到异样,她搀扶着自己重伤刚愈的男朋友,时刻小心注意,“阿泽,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钟泽对她笑了笑,那嘴角的弧度叫钱蓝有些陌生,却又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可能是先前流了太多血,别担心。嗯?”
男人尾音微翘,低哑撩人,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孩子,却只觉得身体突然寒了寒。
她将这当成了错觉。
又是和先前一样的流程。
有了前面那次教训,没人会再理所当然地觉得线索里让他们找的人和东西,位置会一成不变。
几个人小心而迅速地通过了前面的环节。
章盼盼此时已经从再次重置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重新振作了精神。
“这一次重置是因为戒指掉在了地上,虽然和可惜。不过万幸的是系统判定这次重置跟玩家没关系,没有要玩家的命。不过说起来,谁能知道新娘子手上只剩下了骨头?也不知道戒指能不能调整大小。”
殷迟负责携带戒指,跟戒指的接触也更多:“能,上面有调整的大小的设计。”
章盼盼摸出笔记本,利用时间间隙整理这个任务世界的信息,添加这次重置前得到的线索:“这其实挺奇怪的,一般来说婚礼用的戒指,不都是新娘直接在首饰店量好吗?毕竟是一生一次又代表美好婚姻的东西,大多人都不想喜欢添加调整戒圈的设计,好像有了这种设计,戒指就不是完全按照自己尺寸设计,不够独一无二了。”
殷迟突然蹙起眉心,对她道:“你说什么?”
章盼盼疑惑着道:“一般婚戒都没有调整戒圈的设计……”
殷迟打断她:“最后一句。”
章盼盼:“……不够独一无二了?”
殷迟沉吟道:“或许我们一直弄错了一件事。”
章盼盼奇怪道:“什么事?”
“这场婚礼从头到尾,主角就不是路杰和高云,而是路杰和张曼曼。”俊美的青年说。
章盼盼下意识否认:“这怎么可能?我们都已经推测出了得病后来死去的正是女鬼高云,而她死前曾被路杰求婚,婚礼是她的执念,在这种情况下,婚礼的女主角怎么可能是张曼曼?还是你觉得台上的女鬼哪里像张曼曼?因为她有胸吗?”
殷迟:“……”
章盼盼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你是男的可能看不大出来,我仔细观察过,女鬼的胸有点奇怪,像是垫出来的。最重要的是,后来我认真回忆,高云还没得病身体健康的时候胸都没这么大,而张曼曼本身胸比这个大。所以很明显,这是高云垫出来的。毕竟,小了还可以塞海绵,大了难道能削了吗?”
殷迟:“……”
这个理由真是角度清奇又让人无法反驳。
殷迟艰难地道:“……我的意思是,这场婚礼真正的新娘应该是张曼曼。”
章盼盼是真的被惊住了:“可是路杰不是向高云求过婚吗?”
殷迟支着下巴,看着由父亲带领着走向新郎的新娘,声音又轻又淡:“求了婚又算什么?又不是扯了结婚证。”
他唇角勾起一个意味莫名的笑:“看到捧花中间占据中心的那一朵杜鹃了吗?”
章盼盼似乎有些明白了:“杜鹃……”
殷迟:“我不了解杜鹃花,但听说过杜鹃鸟的习性,他们会将蛋产在其他鸟的窝里,而将其他鸟的孩子挤下巢穴,让别的鸟为自己孵化后代。这个任务背景当中不涉及后代,但说不定同样涉及李代桃僵呢?”
“如果按照你这么说,向高云求婚却改变主意娶张曼曼的路杰,死在婚礼之前的高云,以及新娘被替换的婚礼……”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怎么感觉越想越瘆得慌?”
章盼盼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再次问了一遍:“确定吗?”
殷迟:“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她这位能力出众的队友的百分之八十,和别人的百分之百也没区别了。
殷迟又道:“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新娘的父亲一直戴着盲人眼镜?我们第一次重置的真实原因是什么?真的是因为方阿姨不慎撞倒了人吗?”
章盼盼有将任务世界的线索记在笔记本上的习惯,这让她对于许多细节之处,记忆要比一般人更加深刻。
因而此时,她也顺着殷迟的话,想起了第一次重置的时候的情形,不确定地说:“你的意思是,第一次重置的真正原因,是不是方阿姨撞倒了人,而是方阿姨将新娘父亲的眼镜给弄掉了。新娘的父亲根本就不是盲人,在这场婚礼当中,他之所以被戴上眼镜,只不过是为了不叫他认出新娘不是自己的女儿?”
殷迟点点头:“这是最不确定的证据之一。”
章盼盼微微睁大眼:“还有其他证据?”
殷迟用下巴指了指舞台上正在播放的照片:“在那些照片中,多余的不是张曼曼,而是高云。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张曼曼以前和路杰一直是见不得光的情人关系,而这场婚礼又突如其来,新的照片来不及准备,所以用了许多看起来很怪异的三人照。但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真正不对的是时间。你还记得司仪说新娘和新郎相识了多少年吗?”
此时台上的司仪正在重复在上一个循环里,也曾说过的祝福词:“五年前,命运让这一对新人相遇。在上天注定的缘分中,……”
殷迟长长的眼睫微垂,露出奇异的笑:“你还记得在找到的日记本上,你折起来的第一则日记,也是记录了张曼曼和路杰见面的日记是怎么写的吗?”
除了戒指,日记和其他线索在他们离开一楼走廊,踏入宴会厅大门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但章盼盼早就依照自己的习惯,给自己认为重要或者可能用上的信息拍了照,此时正好翻出来看。
【2012年6月1日
高云把她交往了一年的男朋友带出来给我们看了,那个男人叫路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