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清隽的眉眼间噙着笑意。
初沅看透他眼中的戏谑,得寸进尺地在他手心勾了一下,又一下,“是因为……世子不想让旁人看到我吗?”
她语调轻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又很难不让人听出试探的意味。
谢言岐倾身附到她耳畔,低声反问:“你觉得呢?”
灼灼热气入耳,初沅的心跳不禁错漏了半拍。
她抬睫凝眸望他,清澈的眼瞳泛起水光,就像是落满繁星的粼粼秋波,递着茫然懵懂的情绪。
谢言岐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抬起手来,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捋至耳后,长指有意无意地,抚过了她的耳廓。
要知道,初沅的这处最是不经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歪头躲了下。
可这一偏,竟是无意磕到了他的臂膀。
怎么看,都有了点投怀送抱之嫌。
谢言岐极轻地笑了声,索性将手落在她腰上,真正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是以,初沅就这样半靠着他的肩膀,随他赴了宴。
入席之时,初沅好像从他的动作间,得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庞延洪竟把梁威的席位,设在和他们相邻的下方。
还没走近,初沅便触及到了那道肆无忌惮的打量。
她愣了愣,下一刻,旁边的谢言岐身形微动,阻断了她的视线。
谢言岐握住她的肩膀,噙笑垂眸睥她,“看哪儿呢?”
说着,便将她按坐于几案之前。
初沅的眼波随他而流转,直到觑见他随之落座下方,这才漾起了些微慌乱,睁大双眸摇头道:“世子,这样不合规矩的。”
她既为女眷,又怎能坐在他上首的位置呢?
但谢言岐却不以为然。
他随意支起一腿,手腕搭在膝上,倾身向她靠近,“不是说,都听我的。嗯?”
他姿势懒散,眉眼间尽是恣肆的笑意,全无旁人的守矩端坐之态。
但这跅弛不羁的模样,好像也确实和规矩二字,沾不上边。
初沅看着他漆黑的眼瞳,所有的目光,似也被他蕴着笑意的眸色吞噬,再也看不见其他。
包括被他身影所挡,下首那桌的情形。
初沅极慢地眨了下眼,随后,她抱着他的手臂,歪过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轻轻蹭的那一下,带着贪恋的依赖,“嗯,都听世子的。”
闻言,谢言岐极轻、极肆意地笑了一声。
他抬手,揽住了初沅的肩膀。
于夜空下的阑珊灯火中,亲昵相偎。
从下首的梁威这个角度望过去,就只能看见谢言岐挺拔的身影,而他怀中的初沅,几乎被他的身形完全遮覆,就只有半角衣衫露在外边。
梁威紧攥手里杯盏,咬牙切齿地望着那边,良久,终是猛地灌了口烈酒入喉。
——姓谢的,不就是得到个女人吗?
瞎得意什么?
他梁威想要的东西,还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他就不信了,这个姓谢的能一直守着初沅。
他总有办法,把她得到手。
梁威用力地将酒樽拍在桌案上,冷着脸抹去了嘴边残留的酒渍。
这时,前来赴宴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庞延洪拊掌示意,台上的乐师们便由弱渐重地奏起了丝竹之音。
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语笑喧阗。
至酒酣耳热之际,有个客人酒壮怂人胆,神志不清地问起了庞延洪,道:“庞大人,这刺客……究竟何时能缉拿归案啊?你看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整日提心吊胆的,连玩乐都不能尽兴……”
他这话,就有些指责庞延洪办事不力了。
闻言,庞延洪非但不恼,反倒是笑得愈发和气,“秦老板莫急,本官已经下令四处搜寻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将他擒住。”
“……再说了,这刺客是冲着永宁侯府去的,应该是不会伤及诸位的。”
如今,梁盼重伤昏迷、卧病在床,永宁侯爱女心切,更是无意赴宴。
只要席上没有活靶子,这场晚宴,自然是相安无事。
听完他的话,谢言岐眼帘半垂,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樽酒盏,忽而逸出一声轻笑。
这刺客,当真是冲着永宁侯府来的吗?
梁盼确实是指使侍从在暗中放冷箭,以上演“美救英雄”的戏码,好借此和镇国公府攀上姻亲。
可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当时还有另外的一拨人。
那拨人打晕了她的侍从,欲假借永宁侯府之名,致他于死地。但却不慎失手。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便先行撤退,独留昏迷的侍从在原地。
所以,原本梁盼千叮咛万嘱咐,让侍从把控准头,谁料最后,竟还是伤及了要害,至今性命堪忧。
永宁侯不想女儿弄巧成拙,负了重伤不说,还为此败坏了名声,便恳求他对外隐瞒此事,“世子,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永宁侯府不义,对不起谢二公子。若世子肯网开一面放过盼儿,那老夫……就冒死告诉世子,一些当年的内情。”
回想起彼时的一幕幕,谢言岐眸色渐深,缓慢地拨动着扳指。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初沅斟好的酒竟不知往何处递。
她半垂着眼帘,看杯盏中漾起的细碎水光,迟疑片刻,端起了广袖掩面,将杯沿送至面纱后的唇畔。
下一刻,谢言岐便被小姑娘的几声轻咳拉回了神思。
初沅捂着唇凝眸朝他望来,瓮声瓮气解释道:“世子,这酒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