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时间比想象中要快。
关北泽在她家借住的这段日子,沈钰一直在办各种相关手续，基本只差几份要他签字的文件了。
三模前的一周，关北泽都没有来学校。
徐意最早打听到了风声,立刻和闻千喃说了这件事,但很快就发现，她早就知道了。
自从认识她以来,徐意就没见过闻千喃是现在这个状态,每天都提不起精神，话也变得极少，用埋头学习的方式，来拒绝周围人的关心。
关北泽走的那天，正好是三模的第一场考试，闻千喃没有去送他。
考完试以后，一直到家，她都没敢看手机。
直到经过闻千风的房间，她向里面看了一眼,才真正感受到他已经走了。
她还以为只要两人可以一直保持联系,距离也并不算什么。但第一天还没过完,她就已经觉得万分煎熬。
她晚上七点钟到家的,给他发信息，又要隔上一天才能收到回复。
因为时差的缘故,她还要上学，基本没时间视频。
两人第一天的对话就只有零星几句。
到了
考完了吗
考完啦
那边天气怎么样？冷不冷呀？中午吃了什么？
……
最开始的几天，她是真的完全适应不了这种交流方式。
过了一周以后，才渐渐开始接受。
两人约好每天晚上八点半视频,正好也是关北泽在那边上学前的时间,有半个小时可以聊天。
那边气温和南都接近,窗外都是一座座平楼。
他生活的地方比这边大不少，一楼还有壁炉，墙壁挂满了油画。
他自己的房间里，有一整面墙做成玻璃柜，给他存放他的影碟。
摄像设备也换了新，有好几台她都没有见过。
偶尔的时候，她还会在视频里看到唐恬出现。
小姑娘的状态明显比在这边开心不少，和关北泽的关系看上去也好了很多，看到他们在聊天，也只是瘪瘪嘴，而后安静地走开。
也是视频画面里，他展现出来的点点滴滴，让闻千喃意识到。
他生活得挺好的。
至少，不会比在这边差。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慢慢开始习惯，每天和他的视频，还有零碎的对话。
这种心情有点像是习惯了写日记，但不同的是，会有人给她回应，而她也期待着他的回应。
好像在形成习惯以后，距离也被磨平成看不见的细小微粒。
但偶尔的时候，它又会不经意地出现，在两人之间形成隔阂。
中考前的一个月，要开始填志愿了，闻千喃原本想的只有南都中学，现在却开始有些犹豫。
扪心自问，她还是不喜欢走应试教育这条路的。
她能学懂，但仅止于此了，她其实并不喜欢。
但是艺考的话，她面临的选择又太多，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一种。
而且一定要比较的话，一中的艺考水平，还比南中高了不少。
闻衍给她最大程度的自由，让她自己做出决定。
一次晚修结束，闻千喃回家的时候，碰巧在操场看见了刚打完球回来的林湛。
林湛本身就挺自来熟，和她聊了几句，大概知道了她的情况。
“一中的艺考师资的确比南中好。”林湛耐心和她介绍，“南中毕竟更重视应试那部分，但也看类型，如果你要艺考乐器类，最好是先选老师，再定学校。”
闻千喃摇摇头，“我不想考乐器来着。”
林湛：“那考美术？还是表演？声乐？”
闻千喃犹豫了下，抬起头，“编导呢？”
林湛挑了下眉，笑了笑，“你接触过吗？怎么会想学这个了？”
“没有，”闻千喃诚实地摇头，“但是就是感觉…这个蛮有意思的。”
“我以前小学的时候，写过童话书，还出版过，”她想了下，“还有你们之前比赛的时候，剧本我也稍微改了点。”
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用。”
林湛静了几秒，站停脚步，“是你改的？”
她点了点头。
林湛不说话了，抬手擦了下汗，看了她好一会儿。
过了片刻，他回过神似的，才笑着和她解释，“阿泽当时说是他朋友改的，原来是你啊。”
“你改的特别好，我们最后直接用了。”他拍了拍她的肩，“你要是对编导有兴趣，可以来问我，我带你去片场体验一把。”
因为对她兴趣多了不少，林湛又和她分享了些编导生的日常课程，顺便也送她回了家。
耽搁了一点时间，她错过了和关北泽视频的机会，只能打字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关北泽大概是去上学了，没立刻回复。
第二天，林湛就来约她，说有个新片子在拍，问她有没有空来看。
闻千喃翘了午休去看，是他们社团一起在拍的一个短片，但整个流程却极为专业，她还参与到了剧本围读的讨论。
虽然都是学生，但大家的积极性很高，完全是拧成一股绳干一件事的感觉。
她试着提了几个建议，也得到了采纳。
因为这一次体验，也让她觉得，这会是她喜欢做的事情。
晚上回到家以后，她和关北泽视频，又提起这个。
视频里，少年眉眼未变，缄默听着，到了最后，也只淡淡提了一句。
“我也是学这个的，”他顿了顿，“你可以问我。”
闻千喃脱口而出，“可是你又不在这边呀。”
她话说出来，就意识到了不妥。
后来她又很快换了话题，随便扯了些日常，把这个插曲蒙混过去了。
谁也没有再提。
但快要挂断的时候，关北泽微抬眼，看着她，忽然叫了她一声，“阿喃。”
闻千喃应着，“嗯？怎么啦？”
少年静了片刻，收回视线，“没事。”
看出他其实还是因为那句话不开心了，闻千喃当晚情绪也不好，晚上睡觉的时候，没忍住蒙在被子里小哭了一会儿。
过了几天，就到要填志愿的时候。
她对比了两所学校的情况，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中。
毕竟南中也没有她想要见到的人。
她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去那里了。
班上的大半同学也基本选择留本校，还相约着考进一个班里。
徐意的成绩不好，初三最后的阶段也没怎么学，留本校也打不到分数线，最后把一中作为第一志愿，又填了几所周围差点的高中。
中考前的那几天，闻千喃没去学校，一直在家复习。
关北泽在视频里给她讲了些错题，又布置了几道可能考的题型给她做。
她为了方便看，视频用的是电脑。做题的时候，手机里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陈道涛打来的。
因为彼此都认识，闻千喃也没单独接，按了免提，放在一旁，边做题边问，“怎么啦？”
陈道涛在那边静了几秒，才有些紧张地开口，“小千，我想跟你说件事。”
闻千喃：“你说呀。”
那边又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像是鼓起十足的勇气，“小千，我喜欢你。”
闻千喃笔尖一顿。
“我也没想要你答应我，”他又急忙说，“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因为考完可能就没机会再见了。”
闻千喃难得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挠了挠鼻尖，不自觉看向视频那边。
关北泽低头看著书，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儿。
陈道涛继续说，“我就是想问，如果我也能继续留在一中的话，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闻千喃关了免提，把电话放在耳边，“你不留在一中，我们也是好朋友呀。”
“你就是考试前太紧张了，”她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就当平时考试一样。”
陈道涛似乎也心安了，没再多说什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闻千喃又稍稍抬眼，看向视频对面的少年。
对方依然没有太多表情，也没抬头。
她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也有点小失落，但还是整理好心情，继续复习。
……
那一年中考难度有所提升，甚至有些题目是改编了高考的直接用。也不知是不是她心态实在太好，闻千喃虽然好几题都不会做，最后的结果却很好，考了班上的第二名。
第一名去了南都中学，她被保送进了一中的重点班。
重点班从暑假就开始提前学习高一的课程，她虽然人在学校，但课程基本上全部翘了，一直在跟着林湛跑各种片场。
接触得越多，她越觉得编导的确是门极为有意思的学科，完全就是在用镜头语言将想象中的世界化为可见的场景的过程。
暑假结束后，她就和闻衍商量了，最后在入学前转到了艺考生的班级，成为了一名编导生。
徐意中考发挥失常，最后连普高的分数线都没有上，到了附近的一家职中。
陈道涛上了一中，但也不在一个班级。
在艺考班里，闻千喃却意外的见到了沈昭茜，和她成为了同班同学。
沈昭茜是以特长生进来的，最后报的项目是表演。
闻千喃想起之前和她的接触，感觉表演生的身份特别适合她。
她新交了不少朋友，在林湛的介绍下，也加入了摄制社。
一年之后，她担任编剧和剪辑，和同学一起报了当年关北泽参加的比赛，拿了同等的名次。
第二年，她和林湛还有社团里的几个好友，一起拍摄了一部作品，参加了市里的比赛。
从剧本到选角再到拍摄，她第一次全程参与进来。
因为形象的符合，她还是邀请了沈昭茜来饰演女主角。
沈昭茜也没有拒绝，最后效果也挺好。
作品提交后，晚上一行人约着在校外的KTV庆祝，沈昭茜坐在了她旁边。
疯玩了几轮后，沈昭茜给她拿了瓶啤酒，问她还有没有和关北泽联系过。
闻千喃拒绝了她的酒，点点头，说一直有联系呀。
散场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点开和关北泽的聊天界面。
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是关北泽问她睡了么，她不记得回了，就一直留到现在。
她往上翻了些，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变得越来越少，因为生活圈渐渐没有了交集，再加上她忙着拍摄的事情，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他视频了。
沈昭茜这时候从后面跟了上来，挽着她，“我听说关北泽去国外了，是真的吗？”
闻千喃垂着眼，把手机放回口袋，“嗯。”
沈昭茜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