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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天际之下,古老的传统民居鳞次栉比,与熙攘的人群蔓延到视线所不及之处。
裴梦身处其中,耳边有渐起渐落的交谈声、吆喝声,可却不太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眼前的人身上。
林予洲生得高大清俊,那双眉眼也仿佛始终带着一抹从容的温和。
只是与平时稍显不同的,是眼神里格外的专注。
他凝视着自己,眼眸内是无法错识的认真与深情。
“抱歉,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裴梦张了张嘴,有一瞬的沉默。
——她没法否认,自己对林予洲有好感。
……但是。
她对谈恋爱没有期待,知道这点好感不足以说服自己。
她也不知道,林予洲是不是对感情都会那么投入,每次都会像如今这样认真而直白。
……而自己大概是没法同等付出的。
至少在现在,做不到。
他们相对而立,林予洲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也沉默了下来,两人均是不发一言。
裴梦隐约觉得气氛渐渐因为沉默而稍有些僵结,然而“对不起”“抱歉”或者“我再考虑一下”仍在喉咙内辗转,无论哪一句都没能立即说出口。
果然是这样。
她觉得自己有些想法难以被撼动,却又因为他而产生了犹豫,于是整个人进退不得。
忽然之间,她又有些后悔,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挑明。
程露而已,那种程度的绿茶小白花怎么可能真的让她破防。
可以再等等,等到他没有耐心去找其他人,或者她再多观察一些,下定决心之后。
思绪渐渐有些混乱时,林予洲忽然往前迈了一步。
裴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她忘记自己贴墙站着,一退,脚后跟就碰到了墙面,让她的动作和心理活动都顿了顿。
“走吧,”林予洲走过来,手落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按了按,“不是说要去坐船么。”
说完,便转过身,眼看着要走出巷子。
裴梦:“……”
裴梦:“?”
林予洲注意到她没跟上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她的表情还有些来不及收回的懵然。
他迎上裴梦的视线,脸上的笑意更浓,问:“怎么了?”
“……”
裴梦有些五味杂陈。
就这?
“……没什么。”
“你跑太快了,我好像还来不及给你补个好人卡。”
林予洲失笑,也能听懂她话里的困惑,很温和地解释道:“我没有想让你回应我什么。”
他知道裴梦可能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又或者比完全没有想法好一些,是仍在考虑。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逼她。
唯独——
“那句话会一直有效。”他的声音柔和,却也坚定。
如果在恋爱中率先表明心迹,并将主动权都交给另一方的人是“失败者”,那么他心甘情愿输得一败涂地。
“……”
裴梦听到他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后,便仿佛无事发生般转身,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是在说什么,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完全将选择权交给自己。
……温柔得过分。
她忍不住攥了攥手心,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汗湿,脊背也有些发麻了。
沉默半晌,她才轻轻吸了口气,跟了出去。
林予洲带着她来到了可以坐船的码头。
节假日的人不少,他们还等了一会儿,才上了船。
裴梦刚在位置上坐下,头顶便落下了一点儿阴影,林予洲将一个斗笠戴在了她的头上。
他们坐的那艘船比较小,两个成年人几乎需要紧挨着坐下,但林予洲还是往旁边靠了靠,保持着一个让她会比较自在的距离。
她握着斗笠的边缘调整了一下,没有说话。
划船的人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这船会开到什么地方,稍微有些口音。
裴梦其实能听懂,反而是对方不太习惯说普通话,有些吃力。
林予洲开口,用星城话说了一句“谢谢”。
裴梦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毕竟很多时候,林予洲的普通话都好到让人没感觉出他其实是本地人,可这么流利地说出来,莫名之中又多了点儿味道。
林予洲说完,发现裴梦在打量自己,不禁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旋即思索:“是不是我说星城话有些奇怪。”
“没有,”裴梦往后靠了靠,“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家乡话说得不太好。”
S市普通话普及率比较广,虽然家里人日常时也会说当地的家乡话,可她好像一直没能受到什么熏陶,虽然听得懂,却也不太会讲。
“可能学校里一直在说普通话吧。”她随口道,“好像也没遇到什么口音很严重的人。”
“也许是因为接触的种类太多,也会不太一样。”
林予洲:“我大学的室友来自好几个不一样的地方,一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宿舍里就特别热闹,大家会互相猜讲的是什么意思。”
裴梦想了想那个画面:“还能这样。”
“而且有时候哪怕是在一个地方,也会有不同的地方话。”林予洲“恩”了一声。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底下是碧色的河水,眼前是缓慢往后退的古镇,渐渐的,浓艳的夕阳蔓延在河面、爬到了他们坐着的船,以及人的皮肤和眉眼上。
“那边。”这个时候,林予洲忽然道。
正经过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他的声音不大,裴梦一下子没听到,“恩?”了一声。
林予洲凑近了一些。
有温热的呼吸拂在面颊边,裴梦心头一跳时,又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看那边。”
她听话地扭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