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高二和高三早已开学。
住校生也来得早。
方宇航昨晚熬了夜,今天没什么精神,中午一觉补到两点才算勉强回了回血。
跟佟真骑车到学校时刚好踩点。
教室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纪苗一看到佟真就朝她挥手,“快来。”
佟真屁股刚落座,学习委员裴苏怡就走过来,“寒假练习册交给我,其他科的作业交给科代表。”
“好,你等一下。”佟真翻书包拿出练习册递过去,露出小梨涡,“谢谢。”
“没事。”裴苏怡又去找方宇航。
“你们怎么来这么迟?”纪苗悄悄问佟真,“再晚几步,钱串串就……”
话还没说完,班主任钱育就走进了教室。
钱育今年四十多,寸头,人送外号“钱串串”“光明顶”“老钱”,挺和蔼一人,教语文。
这是他来一中以后带的第三届学生。
“裴苏怡。”钱育站在讲台上问,“作业都收齐了没?”
“齐了。”裴苏怡说着把寒假作业册抱到讲台上。
钱育手里拿着一个木板,支在桌上,笑起来都看不见眼睛,照例寒暄,“同学们好啊。寒假过得怎么样?过年收了多少压岁钱?作业都写完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教室里顿时乱成了菜市场。
钱育敲桌,“行了,我就随便一问。咱们今天就算开学了啊,都收收心,已经高一下学期了,再有一百多天高三就要高考了,而在座的你们也就剩两年半,不要以为两年半时间很长,你看你们来一中半年,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吗?最重要的是,你们半年学到东西了吗?可能是学到了,但放一个寒假,估计也全忘完了,所以啊,都抓点紧,上点心,不要再和上个学期一样松松散散的。”
同学们顿时安静如鸡。
“各科课代表,把各科的试卷都收齐,交给课任老师,谁没交都给我列好名单,由裴苏怡负责统计,把总名单交过来。”钱育说完扫了一圈教室,“大家都写完了吗?”
“写完啦。”同学们齐声应答。
钱育微笑,“很好,要是谁让我发现没写完……”
话说到一半忽然噤了声,他从讲台上走下来。
一路往后。
同学们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身影。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精神满满,就看谁要被班主任抓典型,一张张脸上都写着“吃瓜看戏”四个字。
佟真也跟着看。
结果发现朝她们身后走。
佟真和纪苗坐在倒数第三排,后边那排是两个女生,最后那排是方宇航和韩志远。
上学期他俩主动和那俩女生换了位置,说自己视力好。
而那俩女生平常特别安静,连讨论题目都是温声细语的。
跟纪苗和佟真简直是两个极端。
所以目标人物所剩无几。
佟真一回头就看到方宇航正趴在桌上补觉,整个人窝在肥大的校服里,像只鹌鹑。
而志哥低着头,看上去像在玩手机。
眼看着钱育就要走过去,佟真拍了下纪苗,低声问:“怎么办?”
纪苗啧了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话音刚落,韩志远就抬起头,刚好和钱育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飞速把东西扔进桌兜,发出咚地一声,震得木桌发颤。
刚闭上眼打算补觉的方宇航:“……”
他惺忪着眼换了个姿势,结果从半眯着的眼缝中和钱串串的眼神对上。
吓得一个激灵,坐直。
钱育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方宇航揉揉额头,神色懒散,来自生理的不可控让他打了个哈欠。
“昨晚上山挖煤去了?”钱育手背在身后,“刚来学校就犯困成这样?那你还来做什么啊,反正今天也不讲课,请个假不就得了?我还能不批给你?”
方宇航:“……”
他迟疑两秒,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老板,我黑了?”
钱育:“……”
木板子在他桌上敲两下,“我在这和你说迟到睡觉的事儿呢,你跟我说黑了?挺白的吧,起码可以腆着脸睡觉。”
方宇航身子往后一仰,“那就行。”
钱育瞪他一眼。
“韩志远,你呢?”钱育又转移了教育目标,“把你桌兜里东西拿出来。”
“老师……”韩志远可怜巴巴,但在触及到钱育的眼神之后,低头磨磨蹭蹭地从桌兜里拿出一个九连环。
铁制的九连环还有点沉,拎在手里一晃叮呤咣啷响。
“你还挺小啊。”钱育随手拎着解了一个,“一个寒假给自己减了一岁是吧?”
“没。”韩志远讪讪地摸摸鼻子。
“你俩可真是一丘之貉。”钱育冷哼一声,“上学期都看到自己分了吧?你们看到自己分的那一刻是不是都特开心?毕竟都及格了。”
方宇航&韩志远:“……”
一个寒假过去,钱育阴阳怪气的能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上个学期末的卷子简单,整个高一的学生各科几乎都考到了一百分以上。
年级组出题老师说刚高一,不能打击孩子们的学习自信,所以全年级几乎都找不出一个不及格的学生。
而韩志远的班级排名在中间,方宇航吊了个尾巴。
和他一起吊尾巴的还有佟真。
钱育有一点好,特顾着青春期小女生的面子,所以即便上学期佟真在几次段考中成绩都不理想,他明面上损的也只有方宇航。
方宇航性子开朗,话少,心思没那么敏感,跟钱育私下关系也挺好。
“坐直咯。”钱育的小木板在方宇航背上抽了一下,“新学期开始了,不要再跟以前一样,一寸光阴一寸金。”
钱育的时间小课堂开讲,如同洪水开闸滔滔不绝。
他回到讲台上,小演讲刚好告一段落。
距离发书还有段时间,他宣布了个重大决定:换座位。
“咱们这个学期座位还是随机。”钱育说。
“老师,还抓阄吗?”有同学问。
“不。”钱育神秘兮兮,喊学习委员,“裴苏怡,把多媒体打开。”
裴苏怡接过他递来的U盘,去教室一侧开电脑。
在这间隙,钱育随手拎起一本寒假作业,“方宇航,这你的吧?”
都看见是方宇航最后一个交的作业,所以毫无疑问最上边那本就是他的。
方宇航没说话,仍旧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样。
没办法,太困了。
正是嗜睡的年纪,熬了个大夜后脑仁嗡嗡地疼。
甚至都不太能听清钱育在讲台上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