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梦魂颠倒,不知谁入了谁的梦。
伶娘醒来时,屋外漆黑一片,唐絮之不在枕边。
她手持油灯去往耳房,询问起守夜的侍女:“爷呢?”
侍女指了指东厢房,“爷去那边了。”
伶娘觉得奇怪,吹灭了油灯,悄悄走到东厢窗前,见里面燃着微弱烛光,一抹身影趴在书案上熟睡。
伶娘捻手捻脚走进屋,想给他披件褂子,却发现他身下压着一幅美人图,图上画着宁瑶回眸的模样......
惊讶袭上心头,她捂嘴退后几步,万万没想到唐絮之会在夜里描绘宁瑶,而他腰带松垮,一只手垂在大腿上,像是纾解过的样子......
*
徐医正的案子久无头绪,嘉和帝那边施了压,限刑部十日内查出真相。自从接了皇帝口谕,刑部官员通宵达旦搜索线索,半分不敢耽搁。
唐絮之却觉得这案子牵涉的背后势力琢磨不透,一味查下去对自己百害无一利。既是如此,他不如尽早脱身。
离开太医院后,他直奔御书房,称徐医正的案子太过复杂,申请大理寺介入。
听完他对案子的分析,嘉和帝沉了眸子,有些不悦。不过唐絮之在查案上一直能力卓绝,从未失算过,既然他都觉得棘手,或许真的难办。
“允了。”
唐絮之心中一喜,“那微臣这就去与大理寺卿商议。”
嘉和帝摆摆手,“这案子你暂且别管了,你替朕去给太子送道密旨,让他原地待命,不可动歪心思。”
这话便耐人寻味了,唐絮之品出了一些含义。皇帝怕太子不听指令,擅自行动,造成不可控的局面。往深了想,不就是皇帝在太子那里威严不够,管不住太子么。
管不住的情况下,还不设法废黜太子,又说明什么?
唐絮之心中有了答案,无非是碍于太子背后的辽东大军,加之其余皇子酒囊饭袋。
“微臣遵旨。”
回到刑部已是晌午,唐絮之去了一趟天牢,照例给宁伯益送饭。牢房的饭菜难以下咽,唐絮之带去的却色香味俱全,可宁伯益碰都不碰一下,挖苦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老夫不稀罕!”
让狱卒打开牢门,唐絮之蹲在矮桌前,将一盘盘饭菜端上桌,“趁着我在京城,能给你带些热饭热菜,就赶紧吃。”
宁伯益听出端倪,横眉问道:“怎么,被调去地方了?”
唐絮之盘膝坐在草垫上,为两人斟酒,“皇上封我为钦差,做太子那边的监军,很快就会启程。”
一听这话,宁伯益当场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少去挑拨皇上和太子的关系!要谨记为人臣的本分,别做大逆不道之事!”
唐絮之执起酒盏,昳丽的面庞泛起笑意,“随你怎么说,我只坚持我自己的。”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抬手示意了下,“没毒。”
——
皇城以北。
看着军医为伤员换了药,宁瑶跃跃欲试,也想出一份力,但她怕自己笨手笨脚帮倒忙,于是跑到太子面前,“我想学医。”
赵修槿正在收拾回京的包袱,听她之言,点了点头,“我叫人教你。”
宁瑶拽住他的衣袖,“殿下亲自教我。”
“那要等我接你回宫后了。”赵修槿揉揉她的后颈,“一会儿我就要出发了。”
宁瑶舍不得他,却也不想添乱,一着急语气有些温吞,“可是皇上不让你回宫,你贸然回去,会不会挨罚?”
赵修槿漠然,从前挨罚的次数还少吗?长到八岁前,但凡一点不顺着父皇的意思,不是被罚跪就是挨戒尺,早已麻木了。
系好包袱的结,赵修槿伸手拥住她,安慰道:“放心吧,父皇虽暴戾,但没昏庸到听不进良言,我会把握分寸,不给他惩罚我的机会。我把宋宇留下给你当侍卫,有事跟他商量。”
“唔,”宁瑶窝在他臂弯闷闷地应了一声,“那你早点接我回去。”
“好。”
曙光冉起时,又到了分别的时候,宁瑶挽着赵修槿的手,送出了十里。她拍了拍飙风的马脸,小声道:“老伙计,请你保护好我的殿下。”
飙风“噗”一声,也不知听懂没有。
赵修槿跨上马,扭头看向泪眼汪汪的宁瑶,淡淡一笑,带着几名心腹和张秉得离去。
宁瑶脚步不听使唤地向前迈了几步,心中满满不舍。她意识有些混沌,自从逃离东宫来此的路上就反反复复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却也没有其他异常,便没有当回事,今儿送太子离开,想是心情烦闷,又开始颞颥发酸了。
不远处的宋宇叼着狼尾草,吊儿郎当道:“人都走远了,咱们回去吧,娘娘。”
宁瑶瞥他一眼,比划一下拉弓的动作,“你箭术如何?”
宋宇稍扬起头,勾着眼尾道:“那是相当了得,怎么,娘娘想学射箭?”
“嗯,闲来无事,你教教我吧。”
自打遇见山匪,她也想学些自保的招式,不给同伴拖后腿。
——
日子一天一天过,宁瑶每日跟着宋宇学习射箭,偶然还会切磋一下身手。
不过宁瑶细胳膊细腿,又没有练武的底子,简单几个防身的招式都要学好一阵子,气得宋宇想骂又骂不出口,他还没带过这么娇气的兵呢!
宁瑶练累了,坐在树边的磐石上歇息,小脸荡开一层粉润。
宋宇看着靶子上歪七扭八的箭支,掐腰道:“娘娘没有天赋,还是别练了吧。”
他还真直接。
宁瑶揉着发酸的腕子,犟嘴道:“闲着也是闲着,你再教教我呗。”
操练将士上,宋宇是出了名的严苛,实在受不了宁瑶这种半吊子,“要不教你吹箭吧,那个不需要力气,也更适合短距离袭击。”
“好呀。”
宋宇卷起衣袖,抹了一下被气出来的汗,“我回去拿,娘娘在这儿等着,附近都是咱们的人,不必担心。”
宁瑶点点头,撑开袖珍小弓继续练习。
宋宇那边刚回到帐篷,就被御林军的将领喊住:“朝廷来监军了,正在帅帐前,宋将军也过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