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五堂婶悄悄去了一回邻院,——虞家旁支如今宿在侯府后街的老宅院里,共来了四房族亲,大大小小几十口人,这些日子虞大奶奶除却要忙丧仪,还要供着这些人的嚼用。
五堂婶跟二堂婶聊了小半时辰,出来时,脸上神色变得柔和不少。
这两日雨下得不多,地上水洼都结成了薄冰,晨曦照在上面,反射出晶亮的一片。
天刚亮,二堂婶五堂婶就登门造访,大摇大摆在侯府前厅吃起茶来,五堂婶使唤来陪应的大丫鬟替自己换茶盏、松肩骨,又说老宅窗户失修,夜半透风害自己着凉,命人煮姜汁杏仁茶来饮。
虞大奶奶在外就听见她尖细的嗓子,心里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挤出个笑走进来。
玉姝告官一事,算是彻底跟这些族亲撕破了脸。如今几个堂婶连假装和气都不愿了。
现在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说虞氏一族到底家世薄,卖力气挣来的荣耀不到三代就败了;说虞家家学鄙陋,一朝没有虞侯坐镇,底子里去不掉的粗俗就显露出来;自然也有说玉姝娇蛮、说她守不住家业的……
总之这一个来月,最坏的事她几乎都经历过了。
但她还得强撑着,撑到fēng • bō平息尘埃落定,撑到丈夫平安归来,撑到一家人重聚那日。
“两位婶娘,你们来了?送过去的点心可合胃口?”
“月盈,”二堂婶摆手打断她,没心思客气寒暄,“你是当嫂子的,有些事还是交代给你比较合适。玉姝自小没出过家门不知外头的局势,又给家里宠坏了只知一味任性。你是她长嫂,她母亲不在了,自然万事由你做主。你去,叫人给她收拾几件随身的衣裳首饰,过两日就随我们回南边去。”
虞大奶奶心下一惊,她最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族人急着离京,便是有退缩避祸之意,那之前他们答应她的事岂不……“婶娘怎么这样急?不是说好了,要慢慢开解玉姝。”
五堂婶冷笑,“她那个脾气,是能开解得了的?再继续纵她下去,只怕要把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告到京兆府,落我们的脸皮!”
二堂婶打个手势,示意五堂婶别着急,“玉姝年纪小不懂事,都是一家人,她做错什么,咱们不跟她见识。月盈,她不理解我跟她二叔没关系,但你是知道轻重的,她再留在京,对她、对侯府,是半点好处没有。姑娘家迟早要嫁人,你如今这……又要顾着长安,又要带着两个孩子,若再给她闹下去,怕是什么都顾不住啊。”
二堂婶叹一声,朝虞大奶奶招招手,命她近前按住她手背,“好孩子,你的难处玉姝不知道,婶娘岂会不知道?我们来京,是来帮你们,不是来害你们的,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对吧?”
虞大奶奶苦笑:“可是玉姝……她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婶娘,我怕太逼迫她反而……”
“傻月盈,”二堂婶捏住她掌心的手稍稍用劲,虞大奶奶抬眼,在对方眼里看出一抹狠绝的笃定,“你二叔已经都替你联络打点好了,你只管着等好消息。至于玉姝——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岂会亏待了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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