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修仪辩解了这一句后,似乎有了些底气:“我说的也未必有错啊,本朝又不是没有过女官变成宫妃的例子,我只是提前透过表象看到了结果。”
她此言倒是不假,大楚朝历来的宫廷女官,大多也都是选秀选进来的,一般默认为是皇帝的后宫备选。一朝得了宠幸,便能飞上枝头,成为陛下的后宫一员。
所以官宦人家里,也常有送家中女儿入宫做女官的。
若能成为皇帝身边御侍或御前尚义,多了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那得到宠幸的几率简直大大增加。
她们因着在陛下面前伺候久了,有些简直比普通的嫔妃还有面子。
单单本朝,从御前尚义做到后妃的女子,孙修仪扳着手指就能数出来五位。
“所以,就算是女官,咱们也不得不防。”孙修仪总结道。
曲红昭笑着应承:“好。”
其他人看这模样,就知道她压根没往心里去。
若是淑妃在,定然要吐槽一句:“若她会防备,怕是连猪都会上树了。”
但淑妃不在,众人也只能将这话在心里想想。
倒是曲红昭看了孙修仪一眼:“想不到你中气还挺足的,一边扎着马步,一边还能说这么多话。”
孙修仪已经累得额头见汗、双腿发颤了,但还是艰难地发出声音:“嫔妾是怕娘娘您吃亏。”
一旁赵婉仪忍不住插话道:“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娘娘还记不记得,本朝肃宗时,那位有名的魏氏女官最得帝王宠幸,连当时身为四妃之一的良妃都被她斗倒了。魏家全家人都跟着她鸡犬升天。”
“谢谢你们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曲红昭望了望天色,“不过你们就有事了,看你们这般中气十足,今天就再加半个时辰的训练吧。”
孙修仪和赵婉仪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对彼此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担心这个混账?
连淑妃听说此事后,都找上了门。
众女难得如此热切地渴盼她的到来,寄希望于她能用辛辣的讽刺将丽妃娘娘骂醒。
曲红昭和淑妃二人坐在柳荫下,看着一旁打理菜园的姑娘们,一边聊天。
一边是热火朝天的劳作,汗流浃背的女子;另一边是纤手执玉杯,杯盛梅花酒。
淑妃放下那只触手冰凉的玉杯,颇同情地望了望姑娘们,不由感叹道:“我算是懂得你的乐趣了,确然是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恶趣味。”
说话间,田地间起了一阵喧闹,孙修仪和赵婉仪两个开始互丢泥土,又不小心失了准头把一旁的李美人卷了进去。
好好的种植,变成了一场泥土大战。
淑妃把空了的酒杯推到曲红昭面前,示意她倒酒:“她们看起来似乎很快乐,”
曲红昭执壶给她斟酒:“待会儿她们收拾残局的时候,大概就没这么快乐了。”
淑妃笑了笑,转而提起她此来的目的:“说起来,那颜如归,倒也是我的老相识了。”
“哦?”
“不过我们关系不太好。”
“……”曲红昭并不意外。
“你这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淑妃大怒。
曲红昭试图蒙混过关:“为什么关系不好?”
“当初的颜如归,就是传说中的完美贵女,美名传遍京城的那种,”淑妃翻了个白眼,不再与曲红昭计较,“如果有长辈常常在你耳边说,看看颜家的女儿,秀外慧中、德才兼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总是以她为标准,要求你向她效仿甚至做得比她更好。久而久之,你也会讨厌这个人的。”
“有道理。”
“大抵一个人太过完美,就是会惹人生厌的,”淑妃低着头,曲红昭看不清她的表情,“你大概不知道,她们颜家落罪那会儿,有多少贵女私下额手称庆,都说这是大快人心。可见啊,有多少人讨厌完美的颜如归。”
“……”
“连我都觉得她太假,没有人能那么完美,除非她是装出来的,”淑妃提起当初,“不过见到你之后,我觉得当初可能是我狭隘了。”
曲红昭捧了捧心口:“你竟觉得我也很完美?”
“你……想多了。”
“……”
“我的意思是,这世上,超出我们预想的人,总是存在的。”
曲红昭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淑妃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里有些讽刺:“后来啊,那阵fēng • bō过去后,教我们姐妹读书的女师父,突然又提起了颜如归,还问我们的看法。我说我觉得颜家是无辜被牵连的,师父要我慎言。她说我们应该以颜如归为戒,颜家一门的祸事都是她招致的,因为她不守德行,吸引了大皇子。”
“我不理解。”吸引大皇子的,难道不是颜家的权势与地位?
“我当时也不理解,但我现在懂了,世人说你是错的,你就是错的,不需要任何理由,”淑妃摇了摇头,“总之,从前师父口中的完美典范颜如归,就这样变成了一个需要引以为戒的例子。”
“这倒是以成败论英雄了。”
“当年颜家盛极一时,有多少人夸颜如归德才兼备,是个一等一的才女?在颜府败落后,又有多少人说,果然,女子有那么多学识是无用的,只会养野了心思,做出些祸害家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