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中有擅于乔装改扮的高手,照着曲红昭的描述,为二人改妆。
虽远没有话本中的易容术那般神奇,但骗过一个并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却也足矣。
容貌还是那副容貌,只是换了个眉形,加深了眼眶,增添了些异族特征,便看起来带了两分陌生。
皇帝换了北戎常见的服饰,从屏风后走出来时,曲红昭恍惚间看到了一位华贵疏离的异族王子。
只他灿然一笑,便破了功。
“朕扮得如何?”
曲红昭细细端详:“九王子身上戾气要更重些。”
皇帝酝酿片刻,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如何?”
曲红昭看到一旁的金吾卫似乎在忍笑:“……”
她正在看皇帝的热闹,却有金吾卫向她道:“将军也一样,派出去的探子对拓跋氏调查到的不多,却也知道此人以凶厉著称。”
皇帝便殷切地将她望着,似乎在等她也凶上一凶。
曲红昭捂脸:“请给臣一点准备的时间。”
———
皇帝提出现场观摩一下,真正凶厉之人该如何言谈处事。
“边城里最凶狠的是什么人?”
曲红昭思索:“隔壁街的孙屠夫?”
“屠夫吗?”皇帝似乎不甚满意,两人在肉摊边转了一圈,孙屠夫很是憨厚地对曲红昭笑了笑,还热情地送了她一块肉。
“……”皇帝拎着那块孙屠夫口中正适合炖汤的排骨肉,“好歹今日的午膳有了。”
面对皇帝投来的质疑目光,曲红昭叹了口气:“还有街头的地痞,青楼的护院,或者大牢里的囚犯,寻舟想先去观摩哪一中?”
“左右无事,都过去看看也好。”
两人提着肉沿街漫步前行,一路上遇到的地痞之流,见到曲红昭就远远跑了。
皇帝不舍地缀在后面喊道:“兄台,你跑什么?”
地痞慌忙逃窜中不忘给了他一个白眼,能不跑吗?曲红昭这人完全没有大将军的架子,若被她捉住恶行,当街就会动手打人的。
一边挨打一边听周围百姓叫好,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就算如今不敢再欺凌百姓,但看到曲红昭的脸,就开始下意识逃窜。
见皇帝开始叹气,曲红昭摩拳擦掌:“不然我去追几个回来?”
“不用了,他们都见你就跑了,哪敢在你面前凶?”皇帝摇头,“我觉得这些都不行,杀猪的更不行,得要杀过人的。”
“那就是我了,”曲红昭直言道,“边城里,不会有人手上的人命比我更多。”
皇帝与她对视一眼,眼神里似有绝望:“那为什么你不凶啊?”
曲红昭痛苦地回视:“臣不知。”
两人同时撇开头,皇帝望了望天:“算了,我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
曲红昭也不知他想了些什么办法,总之出发那一日,皇帝看起来信心满满。
两人先出了城,在草原上绕了个大圈,才在马车里换了衣饰。
曲红昭身着北戎女子常见的服饰,交领窄袖,脚踩皮靴,头上带了一顶坠着流苏和珠宝的锦帽,皇帝新奇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两人上了马,带着身后同样身着异族服饰的侍卫们,一同前往北岐边界。
上马后,皇帝微微闭目,再睁开时,已经换了神态。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很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眼神里带着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那中轻蔑感。
淡漠与暴戾在他身上融合得很微妙。
曲红昭不敢和他搭话,生怕他破了功。
还是皇帝先得意地问她:“像不像?”
曲红昭点头:“陛下如何做到的?”
“其实也不难,”皇帝给她传授经验,“试着揣摩、代入九王子的心境就好,他那样的人,手握大权,自视甚高。拒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他曾活生生地剥掉过一个宠妃的人皮,那必然是不把人当人看。”
“只能说不愧是夫妇,拓跋氏喜欢剥人面皮,九王子则喜欢剥人皮,”曲红昭抚剑,“有朝一日,我必将此二人斩于我的剑下。”
皇帝皱眉:“北戎这些统治者,怎么一代比一代更凶残了?”
“在北戎,行事凶残的人更容易得到朝臣支持,此前北戎内乱时,九王子远不是我们这边希望上位的人选,”曲红昭摇头,“邵军师看中的是他们的六王子,他算是比较温和的一派。可惜,这不由我们掌控,以北戎朝堂的环境,温和派根本没有上位的机会。”
“让曲将军扮一个喜好剥人面皮的女子,真是难为你了。”
“彼此彼此。”
两人惺惺相惜地对视一眼,继续纵马前行。
做戏做全套,他们已提前派出侍卫以北戎人的身份向元衍递了帖子。
此时,便有北岐大将军的两位随从在边界处等他们,只是神色间不甚友善,甚至隐隐还有两分敌意。
看来北戎和北岐的关系,远远不是铁板一块。
北岐是个游牧民族,两人一路行来,看到有孩童在帐篷边玩耍,看到他们,便怯怯地躲了起来。
此二人果然凶名在外。
有孩童在踢球,球滚了过来,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来捡,懵懵懂懂地撞到了曲红昭马腿下。
她下意识勒马躲避。
那孩子拾起枯草扎的球,抬头愣愣地看她。
有一女子忙跑过来抱起孩子,紧张地看向曲红昭,似乎是怕她发作。
那北岐随从高声提醒道:“拓跋将军!元将军还在帐中等着你们二位。”
好像她下一刻就会抽出马鞭将面前女人和孩子虐打一顿似的。
不过根据线报,这似乎确实是拓跋氏能做得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