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会了。
这小太子,当真是太会了。
程渺渺给他夹了一筷子糖醋肉,伸手悄悄遮在他耳边,道:“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臣感激不尽。”
江照翊哼哼咬下:“知道感激就好。”
“太子殿下在东宫没用午饭吗?”看他吃的手嘴不停,程渺渺干脆提着公筷,多给他夹了几道菜。
出于感恩,都是他喜欢的肉食。
江照翊边吃边摇头:“孤赶时间出来看看秦熠,还没来得及吃。”
“原来是去看秦国公世子了。”程渺渺点头。
秦熠昨日打马球摔了腿,兰时已经告诉她了,他还告诉她,后来是他弟弟秦淮替他上的场,赢的怀王世子。
江照翊突发奇想,问她:“秦淮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秦国公二公子?”程渺渺只在萧庸给的册子上看过这个人,具体如何,完全不知,甚至连接触也没接触过,只能将问题合理地抛回去:“他是殿下的表弟,殿下应该比臣更清楚他的为人品貌,怎么还问起臣来了?”
“孤就问问。”
“表弟”两个字,叫江照翊觉得有些别扭,因为在他多年的潜意识里,他的表弟,通常专指秦国公世子秦熠一人,甚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所谓的二公子秦淮,那个他既不喜欢,又不在乎的人。
可他的确,实实在在是他的表弟。
“孤今日把秦淮送去国子监了。”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该跟谁讲,便干脆跟程渺渺说,“昨晚去见父皇母后,他们也都同意了。”
程渺渺并不意外:“比起秦国公府,那里的确更是他的好去处。”
江照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这话什么意思?”
“嗯?”
“孤问你,秦熠之前干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干的什么事?排挤秦淮的那些事?程渺渺摇头:“臣不是秦国公世子,无法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所以,恕臣直言,那不是一个正经的世家公子应该做的事情。”
“程从衍。”
程渺渺知道自己这话越界了,放下汤匙正要认错,江照翊便鼓着脸,极其严肃地看着她:“那你觉得,孤之前跟秦熠一起欺负他,孤也不是一个正经的太子吗?”
她可没说这话,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程渺渺觉得有意思,竖了两指对天发誓:“臣绝无此意!”
小太子认定了她有罪:“你就是这个意思!”
行叭,的确有这意思。
程渺渺闭上嘴,乖乖认罪。
“你给孤盛一碗汤。”江照翊将面前的青瓷碗盏推了推,碗里空荡荡的汤匙撞的丁零当啷响。
不知为何,程渺渺想起从前网上常看到过的一句话: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如今她和这位小太子同席而坐,既非炎炎盛夏,也没有碎冰梅子汤,更别谈什么世间情动,不过是朝夕相处了几日的交情,竟叫她体验了一把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失笑着,给他盛了满满一碗乌鸡红枣汤。
盛汤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对了,太子殿下是如何知道臣回家了的?”
之前太师在东宫只说带她去萧家,这太子,是怎么摸到程家来的?
“孤去萧家,你表姐说你回家了,孤不就过来了。”
来的时候还刚刚好,正好帮她解了程老夫人的围,程渺渺感动不已,“难为太子殿下出宫一趟,还如此记挂臣。”
“孤哪里是记挂你?”傲娇太子的嘴硬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
程渺渺谐谑地看看他:“那殿下为何不在秦国公府用午饭,而非要跑到萧府和这里找臣?”
话点到重头上,江照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左瞧右瞧,晃了晃自己带来的水壶,俯下身神神叨叨道:“孤有好东西要给你瞧。”
小东西还挺神秘,程渺渺配合道:“是何东西?”
他又左右看看,这里是程家偏厅,苍灵带着几个丫鬟正尽职尽责守在他们身后,盯着他们用饭。
他只得道:“待会儿你带孤去你房里休息,孤再告诉你。”
“哦。”程渺渺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半下午,男孩子长身体饭量大,江照翊吃了两碗饭,喝了三盏汤,程渺渺不想干坐着等他,便也一直陪着吃,吃到两个人都是满嘴流油,齐齐靠在椅背上休息,暖融融的太阳斜照进来,晒得头发丝都热烘烘的。
程渺渺曾经有个很不争气的梦想,就是以后冬天得找一个可以天天在外头太阳底下走来走去的工作,每天沐浴在阳光底下,晒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多好。
后来,她看了无数本霸总小说之后才知道,太阳原来是可以直接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照到身处CBD顶层的总裁们的办公室的。
她想整日走在外头的想法,无异于农民幻想皇帝吃饭用的是金汤匙。
虽然,但是……好像江照翊的勺子,的确有一把是金汤匙来着。
程渺渺胡思乱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无比怀念过去的日子,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回到现代社会做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也不要在金玉琳琅的侯爵府里当什么尊贵无比的大少爷。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的家里还有爸爸妈妈,还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兴许是她浑身忧郁的气场太过,同样靠在椅上发了一会儿呆的江照翊被她吸引过去,漫无目的的目光慢慢落到她的脸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