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从衍。”
没人应。
“程从衍!”
还是没人应。
“程从衍你等等孤!”
江照翊急了,这人自上马车后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下了马车又一路走的飞快,他堂堂太子殿下,是能被人甩在身后的吗?
天都黑了下来,兰时提着宫灯在自家殿下身后紧赶慢赶,小碎步追的飞起,看自家殿下抓住程世子的手,要与她一起走。
程世子不太愿意的样子,两个人推推搡搡走了一路,殿下越来越黏人,眼看着就要贴到程世子身上去了,程世子才矜持地拉开距离,平静同殿下说了句话。
“殿下做出这等不光彩的事情,还想要臣同你说什么话呢?”
江照翊憋红了脸:“程从衍!谁叫你跟他说话要关房门的?孤找不到你,想听听你的声音,只能出此下策!”
“结果一听就是小半个时辰?”
“孤没有!你不许给孤胡编乱造!”
“哦。”平平淡淡的一个音节,敲击在太子殿下脆弱的心房。
江照翊郁闷一脸:“程从衍,你不许跟孤生气!”
程渺渺转头,面容平静:“臣没有生气。”
有一种平静,比生气更可怕。江照翊甚是心寒:“你还说没有,你都不正常跟孤说话了!”
“臣是在想事情。”
“有什么事情是比孤还要重要的?”
小太子忒不要脸,程渺渺见火候差不多了,见好就收,道:“臣是在想,殿下床底下的那本书,究竟是哪里来的。”
江照翊心下一咯噔,“孤的床底下哪里有东西?”
“哦?没有吗?”程渺渺呢喃,“那看来是换了地方呀。”
江照翊:“……”
江照翊:“孤说没有就是没有!”
“哦,那就没有吧。”程渺渺也不寻根问底,与江照翊并排走着,走着走着,又趴到他耳边,悄咪咪道,“那殿下可以告诉臣《金瓶梅》是哪里来的吗?”
“!!!”
江照翊觉得不行。
“你在说什么梅,孤听不懂。”
“殿下莫要装了,殿下告诉臣实话,臣保证以后都不跟殿下生气了。”
程渺渺的誓言听起来很诚恳,主要是,对太子殿下吸引力蛮大。
江照翊苦恼着,对这本书,实在是难以启齿。
可他又不好叫人知道,他把这本书都看完了……
“咳咳,就是,地上随便捡的,我看了看名字,觉得没意思,就随便扔在床底下。”
不是程渺渺要听的实话,她心灰意冷地摇摇头:“本以为臣跟殿下已经可以算是朋友,这么多日下来,原来殿下还是不愿意跟臣说实话。”
“孤不是……”
“也罢,反正臣就是不及秦家世子,也不及兰时和槐序的,他们跟随殿下多年,得殿下真心,臣算什么……”
身后的兰时和槐序突然头皮发麻。
“程从衍你够了,孤告诉你还不成吗?”江照翊大呼一口气,自顾自坐在自己殿前的台阶上。
程渺渺听说过,东宫正殿前的汉白玉石阶和长明殿前的云龙石阶是同一用料,是匠人们花了无数的心血从采石场运过来的。
她如今坐在这等奢侈的玉料石阶上,只觉屁股硌得慌,见江照翊托腮望月,慢慢道出骇人的真相——
“是在喻太妃那里捡到的。”
程渺渺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位年轻太妃的身影。
“其实这宫中有许多的秘密,你还不知道。”江照翊对月长叹,小小年纪,却仿佛有一腔愁绪可诉,“孤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知道了没有?”
程渺渺直觉他还有话要说,“知道了。”
“孤其实知道,太妃们都不只有我皇祖父一人。我在翠微宫里,见过许多荒唐事,大监,侍卫,妃子,翠微宫虽不算冷宫,但位置基本也同冷宫无异,皇祖父一个月也想不起来要去一次,她们以为瞒的我很好,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那本书,就是在喻太妃屋里的地上捡到的,我当时好奇,不小心看了两眼,结果外头就有人来了,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藏,就干脆带回来了。”
带回来,并且偷偷摸摸看完了。
太子殿下省去了后半句话。
“程从衍,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江照翊自然想不通,她缘何要在意那样一本不入流的东西。
程渺渺难得有点时候不想骗他,便告诉他:“与臣身世有关,很重要。”
“你不是侯府的世子吗?还能有何身世?还能是狸猫换太子不成?”江照翊说话不避不让,直叫人有些不好接。
程渺渺汗颜:“倒也不是这方面的身世。”
“那还能如何。”
“臣改日再告诉太子殿下。”
“程从衍,你总是不对孤说实话。”
江照翊不无失望,“孤以为,孤同你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结果孤都告诉你这么多了,你还是不愿意同孤说许多实话,程从衍,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孤当朋友?”
嗯?这不是她刚刚用过的台词吗?
这太子还挺会现学现用。
“臣如何不敢将殿下做朋友?”她诚恳道。
“你看,你还在说不敢,你对孤,从来都不是真心的,你都是这个不敢,那个不敢,你是被迫才跟孤做朋友的。”
被他点破了事实,程渺渺有些无地自容。
好像小孩子之间的友情,是不应该有那么多隐瞒和欺骗,可她这不是不得已吗?不藏着掖着,她明天就得游戏结束。
“那殿下,臣也告诉你一个秘密,算作交换,行不行?”
“哼,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孤可是不听。”太子殿下浑身金贵,耳朵也是只听重要东西。
程渺渺遗憾离场:“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殿下不想听就算了。”
她双手撑在膝盖上,作势要起身,江照翊却突然摁住她半边肩膀:“不许走,把秘密说完再走。”
程渺渺皎洁如天上月牙:“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殿下也想听?”
太子殿下十分勉为其难,降尊纡贵:“听。”
“殿下,臣的小名,叫渺渺。”程渺渺附在他的耳边,很认真地道。
江照翊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讲这个,慢腾腾的,耳根子竟不自觉烧了起来。
“你跟孤说这个做什么?”他欣喜,却又很好地掩藏住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