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笺真的太希望他事事如愿了,她欠了他好多,这些年,他陪她长大,家里出事后所有的支撑都来自于谈之醅,时间,金钱,安慰,陪伴,他努力让她的生活恢复如常,一如往昔。
后来还和她结了婚,帮她又如了一个愿,她越发亏欠他良多,已经是这辈子也还不完的了。
最近离婚的事出了后,她就总觉得恣意如他也不是事事如愿的,还是要受制于人,还是有时候要不开心。
所以她想他事事如愿,刚刚求了好多句,没有一句别的,全是,谈之醅事事如愿,这七个字,一直重复,重复到佛祖应该记住她的愿望了。
只是她一直觉得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自由,想要陪着她,放心不下他的笺笺,小师妹,小心肝,但是从来没想过他放不下的是……他要和纪笺离婚,和喜欢的人离婚,去娶别人。
可是,她要怎么去让这个愿望实现啊,纪笺犯难到蹙起了眉。
回想这些年,年岁太长了,这么多年,她很难想象他喜欢她,一直喜欢。
纪笺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你有男朋友,我想过,但你带男朋友来了,我放弃了。”
纪笺想起大学时自己确实一直有男朋友的,所以他是知道没机会了,她不爱,所以放弃了?
她眉头蹙得越发地深了,更加无法释怀这漫长的岁月,无法相信他放弃后继续照顾着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释怀的。
她清晰地感觉到心疼,心里难受。
“放弃了,你为什么还要,照顾我呢。”她说。
谈之醅一笑,叹息道:“我不说,就是怕说了你就不在我身边了,你一个人我总不能放下,我放不下吧。如果不打算照顾你了,我就干脆说了,大不了以后各走各的。”
纪笺眼眶一酸,抿抿唇,说:“对不起。”
“不用。”他笑了笑,捧着她的脸,拇指揉着她的小梨涡,语气风轻云淡得很,“你喜欢谁都行,只要对你好的师兄都能接受,只要……没结婚前,别跑太远,我是很想照顾你的,像小时候你陪我那样,要是说了你跑不见了,我除了内疚后悔别无他法了,至少师兄是想把以前的情还给你的,想替你爸妈,奶奶,照顾好你的,欠下的总要还。”
纪笺眼眶不断地湿热,鼻尖泛红,深深的看着他。
谈之醅一直在笑,他是真的觉得只要她不走就很好。
他哄她:“你现在也长大了,不要冲动好不好?没必要,别和师兄断了联系,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们继续这样,等你结婚了我就不管你了,我没那么无私,到时候就不管了,你不用怕我一直这样照顾你。”
纪笺吸了吸鼻子,又说:“对不起。”
“不用。”他笑,“这些年,我不也过得挺快活的,我也没孤家寡人等着你啊,要说心酸什么的,也不配。”
纪笺没说话,她注意的不是他和谁在一起,在外面怎么玩,她注意到的是,他为了她和她结婚了,为了照顾她,这么多年连表白也没,为了继续照顾她,求她忘了昨晚,别冲动。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了,不和他逐渐分开,她觉得自己没法安心地继续这样享受他的庇佑;但是要真的断了联系,她好像是拿刀在剜他的心。
周边人也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很喧哗。
谈之醅去牵她垂在一侧的手。
她僵了僵,但是没动。
谈之醅揉揉她的手背,抚摸着上面那滑腻如水的皮肤,再带着她走。
穿过人群下了台阶,往云昭寺后面的宫殿走。
纪笺一直没说话,谈之醅语气轻松地问她:“不会以后真就不和我来往了吧?”
纪笺下意识说:“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别这么安静啊,我害怕。”他笑了笑,似真似假地语气。
纪笺笑不出来,看着漫山遍野的雾气,声色都极其寡淡:“没想什么,想……这么多年了,生活好像一团糟,你陪着我也没得到什么。”
“说这些干嘛,有什么一团糟的,你除了眼光差点导致单身,也没什么不好的事。”
“……”
“我的话,我生活愉快着呢,还和你联系着,这么多年了都没把你丢了就已经很好了,老天爷在善待了,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这生活。”
纪笺抿了抿嘴角,勉为其难地淡淡一扯,她觉得,老天爷根本一分都没善待过他。
小时候一个人在锡城流浪了好几年,逢年过节都没得回家,后来又在国外待了好多年,回充州才几天啊,享受谈家带给他的红利才有多少,但也开始身不由己了,现在是暂时不联姻了,以后不知如何。
谈家的人从没想过,放他在外面那么多年,难得回来,他们满眼只有利益;
关键是她也什么都没给他。
纪笺觉得有些累,他们这些人,似乎还不如平常人来得舒服自在。
两人走到不知哪里,接到奶奶的电话。
下山的路没再那么累,只是纪笺心里积郁着云雾,沉甸甸的,三个人里只有老人家最是轻松,把出国前的最后一个工作做了,她就无牵无挂了,很快就能安心出门。
回到山下又下起了细雨,从夏天下到秋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放晴。
白天纪笺一直在想那件事,好像什么都没办法去做,没有心思,她一时半会儿似乎真的很难平坦接受谈之醅喜欢她,喜欢了那么多年。
谈之醅在忙自己的,他总随时过来,必须要处理点工作。
晚上老人家休息了,他就出去和朋友玩了。
纪笺也没在意,她回了房洗漱,今天可能爬了山,早早就感觉累了,想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纪笺就做起了梦,梦里她和谈之醅说想回锡城住,想调来这边工作,本来因为不离婚后他们就没说过这个事了,所以谈之醅这会儿听了后,一下子知道她是为了躲开他,不让他再照顾她了。
谈之醅看着她很久,很久很久,久到纪笺觉得这个梦格外漫长,漫长到没有答案。
后来他好像说,可能她本来就不属于他,是他强求留了这么多年,所以本该如此的,她想怎么样,随她。
他眼里有她从来没见过的落寞,记忆中的谈之醅向来意气风发,年少恣意,长大无往不利,充州城里他永远说一不二,没有人不给谈之醅这三个字几分薄面,大概最肆无忌惮的就只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