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陌生人要拥抱这事儿很像是性丨骚扰。
李惜辰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在那瞬间想要个拥抱。
如果非要将她那时的精神状态描述出来,那大抵是在海上漂浮了许久的浮木,迫不及待地找个支点,想靠岸、想上陆……想挤掉身体内所有水分。
邻居先生很可靠,他的肩膀上有淡淡的松木味,和李惜辰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很像。
就像是令人安定的佛珠。
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他说话的尾音和李惜辰的哭声重叠。
即便是哭,她也习惯了收敛声音。
眼泪大颗地落在陆斯越白大褂上,浸湿了他白大褂肩缝那一大片。
像猫在呜咽,却比那个要抓心挠肝得多。
更像是濒临绝境的猫在挣扎。
晚上十点,家里只开了一盏黄灯,外头夜色正浓,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
李惜辰的身侧放着奶奶亲手种的那盆凤尾兰,本人则瘫坐在木地板上表情呆滞。
啊啊啊啊。
她是疯了吗?
哪里来的勇气?
呜呜呜。
竟然向邻居先生索取拥抱!
现在在邻居先生眼里,她应该是个变丨态吧?
如果她在路上遇到陌生人索取拥抱,一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是邻居先生不仅没有跑,还拍她的脑袋安慰她。
邻居先生真是个好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邻居先生不会把她当做变丨态。
而且她哭完以后连句谢谢都没说,在楼下用户找上来时,她飞快地擦掉眼泪拿钥匙开门,动作迅速快捷,在临关门时还透过婆娑的泪眼看见了邻居先生错愕的表情。
李惜辰的手拍了几下地,随后又抓了抓自己凌乱的长发。
呜呜呜呜。
她到底做了什么呀!
疯了。
真的是疯了。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句疯子,随后又猜测邻居先生的想法,可她过往人生里没什么和异性相处的经历,唯独一个是发小郑云帆,那家伙已经出国好几年了。
这几年忙着创业,李惜辰生活得一团糟,两人许久未联系。
他大抵还不知道她过得如此糟糕。
李惜辰最后瘫倒在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大型社死现场吧。
她一直在思考解决方法,思考到凌晨才决定,这之后的三个月,还是不出门了吧。
不出门就意味着不会遇见邻居先生,这样就无需再次面临尴尬。
希望邻居先生可以忘记掉今天的不愉快经历。
不过她会记得这一点温暖。
由陌生的邻居先生给予的温暖。
他说:“难过只有一夜,过了今晚,要好好生活。”
李惜辰知道自己做不到,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会感到治愈。
就像是全是黑暗的裂缝里洒进了一丝阳光。
是热的,是暖的,是令人心安的。
对李惜辰来说,难过不止一夜。
是日日夜夜。
是无法往前走的痛苦和绝望,甚至不敢去想。
不去想都是令人难过的。
更遑论去想。
希望她能像邻居先生说得那样,过了今晚,好好生活。
凌晨两点,李惜辰躺在床上刷手机。
其实没有刷,她只是盯着屏幕上导师发来的短信看那条邀请。
林安贤的吊唁仪式,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死亡不是最令人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在最绚烂时死去。
林安贤便是其中代表。
他刚过完二十三岁生日,前年夺得“春兰杯”世冠,去年遭遇了滑铁卢,但在多个大赛中仍拿到了冠军,只有在“三星杯”比赛中,以一棋之差落败于韩国选手,获得亚军。
今年……
李惜辰没关注。
她今年自顾不暇,已经很久没搜索过这些,也没看过围棋比赛。
她很想去吊唁林安贤,但又怕自己情绪崩溃,在他的葬礼上做些出格的事情。
况且,还要去见导师。
倒不是她不想见,主要是一想到见了导师,不可避免地会聊起近况。
她活得太糟糕了,愧对导师的期望。
于是她编辑了回复,婉拒掉了导师的邀请。
有机会吧。
如果明年清明节,她好了的话就去祭拜林安贤。
李惜辰如此盘算着,但下一秒便想到,她可能撑不到明年清明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