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看见吗?
但李惜辰很确定自己在那瞬间和他对上了目光,而且他还朝她笑了。
虽然只是嘴角轻轻勾起弧度,但那也是上扬的。
可能是不想理她。
得出这个结论的李惜辰颇为失落,连带着没了看风景的欲望。
她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伸手把宽大的卫衣帽兜戴上,遮住光洁的额头,长发垂在脸的两侧,把她本就不大的脸挡了一半,这会让李惜辰有安全感,而她的手顺势插在了卫衣兜里。
夕阳湮没于山顶,朦胧的月亮悄悄爬上来。
今晚的月亮比昨夜更明亮,李惜辰却只瞟了眼便低着头往前走。
没什么好看的。
再好看的风景,没有心情欣赏时都感知不到美。
白日里公园人不多,但稀稀落落还是有行人经过,尤其在公园入口处,人很多。
热闹的地方在东边,所以偏僻的西南角无人问津。
李惜辰来公园时都战战兢兢了很久,几乎是一鼓作气小跑进来的。
到达邻居先生说的那个地方时,她额头都在冒冷汗,脸通红,手心潮湿。
但晚上从西南角回去的路上,两侧都是亭亭如盖的大树,荫蔽着天空,蝉鸣声此起彼伏,风一吹,树叶哗啦啦地响。
隐蔽、寂静、荒无人烟。
简直就是刑侦剧里最合适的犯罪场所。
走不了几步就是一条人工河,夜晚水面波光粼粼,很适合抛尸。
唔。
不能想。
李惜辰伸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脚步加快。
过往看过的刑侦剧总不合时宜地从脑海里冒出来。
她后悔了。
应该早点回去的。
独居让她的胆子愈发小。
而且她还会习惯性看社会新闻捕捉热点,这给她的精神带来不小的压迫。
已经很久没有了。
一个人走偏僻的小路,而且感觉这条路没有尽头。
灯火喧嚣在很远的地方,依稀能听到声音,但……
好像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李惜辰咬紧了下唇,她紧紧攥着卫衣兜里的手机,随时准备摁紧急电话。
后边的脚步声不远不近,脚步很轻盈,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伴着蝉鸣声很真切。
是坏人吗?
难道是要挖她的身体器官?或者先女干后杀?
再变态一点,就是先杀后女干。
这太恐怖了。
李惜辰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她脚步更快,但后边那人的脚步随着她的脚步加快。
她根本不敢回头。
在疾走的速度快要赶上竞走时,她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但片刻不敢停,凭借本能在往前走。
尽管李惜辰无数次地想过失眠、焦虑、抑郁致死,想过她可能在某个深夜,一觉昏睡,长睡不醒,但她不可能是死于这种地方。
死于新闻的社会头条里。
这对她做法官的父亲和做刑诉的姐姐来说,一定是种耻辱。
而且在面临这种情况时才会发现,原来她没有那么丧。
在死神即将到来至死,人永远有着强大的求生欲。
求生欲驱使她走到了热闹的地方。
在喧嚣之地,她终于大着胆子回头,但只有在搭伴跳广场舞的老头儿老太太,全是陌生面孔。
广场音响里还在放“我从草原来~”,整齐的队伍里突兀地插入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不少人向她投来目光。
李惜辰立刻低下头,尽管她想看看有没有可疑的犯罪人员。
可她太害怕了。
那些好奇探寻的目光像是一根根刺扎入她肌肤深处,让她想快速逃离。
已有一年独居经验的李惜辰还是有些常识的,她回去的时候挑了热闹街道。
虽然途径陌生人时会紧张,但跟走小路发生意外比起来,这点儿紧张显得微不足道。
在人潮拥挤灯火通明的街头,刚刚在公园里诡异的、被尾随的感觉消失了。
李惜辰松了口气,心想大抵是自己的错觉,误把大自然界的某些声音当成了脚步声。
但那种奇怪的感觉在她进小区以后又出现了。
起先是感觉有很锐利的目光盯着她,令她如芒刺背。
但她鼓起勇气回过一次头,身后空空如也,只有路灯投射在地上的斑驳光影。
夏夜晚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地响,就跟在唱交响曲似的。
不过对于李惜辰来说,这交响曲更像是恐怖片里诡异的背景音乐。
她的脚步加快,但腿肚子都在打颤,整个人有种踩在云端的虚无感。
拉开楼下防盗门,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在有光亮的狭窄空间里,李惜辰终于得以喘口气,但目前她更想的还是上楼回家,在独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放松一直紧绷着的精神。
她几乎是一步两个台阶地迈,很快到了三楼。
许久未运动,这样的运动量已经让她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一鼓作气爬上四楼。
四楼里的声控灯灯丝老旧,昏暗得很,在坏的边缘摇摇欲坠,物业一直没来修。
不知为何,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又出现了。
好像楼道里除她之外还有呼吸声。
亦或是她自己的呼吸声。
可当时她脑海里浮现出的这有这句话——像是猎人盯猎物的目光。
这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
她从兜里掏出钥匙,另一只手还在兜里握着手机。
可是太紧张害怕了,拿钥匙的手不断在抖。
李惜辰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打起精神来,没关系的,不要害怕,没有其他人,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坏人,这个小区安保蛮好的,从未出过事,这种倒霉事怎么会落在你身上呢。
尽管如此,她的手指还是冷得可怕,握住钥匙往门锁里插的时候,她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还是开了。
李惜辰轻轻松了口气,随后她真的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也不敢转头看,心想着赶紧回家关门就好了,还安慰自己说不准是楼上住户下班回家上楼发出的脚步声。
然而她的心里还是直打鼓。
因为那种诡异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她拔掉钥匙立刻转身进门,那脚步声忽然急促。
就在她关门的那瞬间,门把手被人从外边用力拉住,透过门上的小缝,李惜辰看到了一张戴着口罩的脸,那双眼睛里带着邪恶地、玩味地笑,还有几分胜券在握的得意。
她紧紧握着门把手,害怕得心脏快要跳出来。
笨拙如她,也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事。
直觉没有错,她真的被坏人尾随了。
如果今晚她死在家里,很有可能要在几天后才会被人发现尸体。
运气好一点,她家里给她办个低调的葬礼,她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运气不好,她会霸榜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让她做法官的父亲和做刑律的姐姐没有面子,抬不起头来。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应当是空白的。
但她莫名其妙就是想了些跟自己当下处境无关的事。
她甚至想到了,就这样吧,结束后就解脱了。
可求生的本能让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负隅顽抗,对方拉开了一些门,另一只手透过门缝扒在门上,给了李惜辰极大的压力。
很吓人。
李惜辰放在卫衣兜里的手摁下了紧急通话,那通电话拨给了李惜君。
在这寂静的夜里,李惜辰和他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