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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嫉妒(1 / 2)

夜色深重,小灵芝由一团昏暗朦胧的光笼罩,泥层上渗着些许血珠,直至一整夜,小灵芝才将那些血珠消化的差不多。

一早灵稚就变回人形,他晚上在灵芝这处温床里休养,白天在室内调养,梅若白会过来为他看诊。

萧猊除了夜里来喂过一次血就不曾出现,他何时取的血灵稚亦不懂。

但萧猊答应他的,自己若不想见他,他就不会主动现身。

梅若白来时,灵稚正无精打采地蜷缩在坐塌内无神望着轩窗外的池子。

少年乌发垂落在脚踝上,未经打理,脸色素白,透露着一股最原始真挚的纯洁漂亮。

灵稚察觉门外来人,飘忽的目光落在轮椅上的年轻白衣男子身上,不吭一声。

梅若白笑道:“春潮湿冷,还是莫要吹太久冷风好。”

又问:“我可以为你看诊吗。”

梅若白常年泡在药房中,又生得俊逸斯文,若春风明月。

他身上的药味隐约勾起了灵稚的一些回忆,黑凌凌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望着梅若白的眼神顿时收起几分戒备。

他……他记得这股味道,好像就是眼前的人救了他。

且灵稚对药物的味道天生就有种亲近感,因此,对梅若白也是独有一份特殊的亲近之情。

在灵稚失去菌盖,最丑也最难的那段日子,这个人把它种养在灵芝园里,来看过他几次。

虽然这个人并不是很会种他这样的灵芝。

灵稚抿唇,梅若白瞧见少年眸中微光复燃,就知灵稚应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和他有关的。

他调整轮椅滑到灵稚面前,灵稚盯着两个转动的轮子,梅若白轻声与他说:“要转它并不难,开始运作会有些生疏,慢慢地就习惯了。”

灵稚话都没问出口呢,白衣大夫温和的告诉他转轮椅不是很难,他听得明白,很轻地点了点头。

灵稚身上盖了条保暖温柔的毯子,他将自己完全裹在里面,鸦黑的眼睫低垂,乖乖伸手让大夫给他诊脉。

梅若白安静诊脉,又轻声询问他身子的病况。

灵稚十分配合地说了,梅若白叹道:“不按时吃饭如何能有体力消耗,多少都要吃一些。”

刘总管一直注意房内动静的,见小公子与梅大夫说话乖得要命,立刻安排奴才把吃食送进屋。

早时送来的食物灵稚只拿走两个小果子,问他要什么他也不说,对府内所有人都客气戒备,整整一天可以连位置都不挪一下的卧在坐塌里。

此刻小公子愿意听梅大夫的话,刘总管朝大夫暗暗使去几个求助的眼神,梅若白见灵稚不为所动,抬臂拂袖,说道:“不知小公子可否赏脸,陪草民吃点东西。”

梅若白道:“草民早上还未进食,方才饿得连轮椅都险些推不动了。”

灵稚:“……”

他分明瞧见梅大夫推轮椅推得挺好的。

灵稚将桌上的精致食碟全部往对方的面前推了推。

梅若白没再强迫灵稚。

只是当他每食用一道点心菜色时,就闲谈似的与灵稚说明这些菜肴的来历。

太师府的厨子会做各地吃食,厨艺精湛,再配合梅若白清正温和的讲解,灵稚原本抱膝扭着头看窗外,此刻下意识的侧身倾听。

梅若白微笑,看着专注聆听的少年,拿起新的银筷夹了一块素点送到灵稚嘴边:“尝尝如何。”

灵稚:“……”

他呆呆地吃了一口。

惊觉自己就着别人的手吃,灵稚不自在地避开脸,耳朵有点红。

除了君迁,他未与旁人有过如此亲近的行径。

梅若白道:“草民本有个异母同父的弟弟。”

灵稚支了支耳朵。

梅若白声音徐缓:“他自幼与我相依为命,还同我说他能看到世间奇闻,譬如覆在草木上的生灵,冤枉而死不肯离去的鬼。”

灵稚没听过这些,但他知晓万物有灵,否则也不会滋养出像他这样的灵芝,虽然他是最特别的那一株。

梅若白自嘲:“年少的我苦读医籍,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学医上,那时候听弟说起此事,只当他身子虚病神志不清,为他开了药剂让他服下后就专注医籍去了。”

“等到后来发现,为时已晚。幼弟离世时,脸上带着一抹超然解脱的笑意。”

梅若白叹息:“那一刻起我就知是我错怪了他,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我的不在意,才让他走了。”

“我初见你如此顽强的在角落里扎根生长,就觉得你并非一般的灵芝,或许真如幼弟所言,便对你生出几分亲切来。”

梅若白道:“公子莫要怕我。”

灵稚抿唇,自己拿起一块点心吃了。

他吃相温吞缓慢,又格外专注,仿佛做什么都给人传递一种他很认真的感觉。

灵稚吃完三块点心就摇了摇头,神色茫然地靠回坐塌,只盯那一处观赏池,瞳孔有时会随从池面掠过的飞鸟微微摇晃。

直至天又飘起了雨,灵稚方才揉了揉眼睛,涩声道:“……我想回雾清山。”

梅若白兴致问道:“雾清山里都有些什么?”

又道:“我的双腿残缺数年,许多地方都不方便去,若小公子有心,可否同我说一说?”

他感慨:“我的见闻太少了。”

候在门外蹲墙角的小奴犯迷糊。

听闻梅大夫饱读诗书,若他没记错,梅大夫在舞象之年时高中状元,后来不知因何缘由没有步上仕途之路。

如此聪慧的梅大夫,竟哄骗小公子给他说见闻?

灵稚断断续续地讲起雾清山,说那只威风凛冽的斑纹巨虎,说华贵漂亮的长尾青鸟,说许多包容他的山间林兽,还有君迁。

他说到君迁,神态微有变化,最后看着梅若白,含羞小声的笑了笑,道:“我要回去和君迁在一起的。”

**********

灵稚身子虚弱,仅仅和梅若白说一小会儿的话,人就蔫了,陷进卧榻中睡得昏昏沉沉。

塌上的垫子柔软保暖,与灵稚身上盖的毛毯将他整个人完全裹在厚实的暖意当中。

梅若白观他苍白的面色在休息后渐渐浮起几分薄红,方才伸手替他关好轩窗,同时阻挡了从不远处射来的一到冷淡视线。

梅若白刚出大门,就被刘总管“请”去书阁。

坐席上的主人,目若寒雪,对梅若白的冷意,大部分来自灵稚对梅若白的松懈。

梅若白觉得自己此刻就像看见皑皑雪山上屹立的一匹头狼,这头狼正在捍卫他的独有物。

他摇头失笑:“见过太师,恕草民腿脚不便,无法行礼。”

萧猊直视他,深邃的眉眼温柔时溢满柔情,若盛着怒火,却又阴骘渗人。

他冷声:“梅大夫何意。”

梅若白谦道:“太师在四周布置了那么多道眼线监察草民,想必知晓房内所有的言行举动,草民自当心如明镜,所言绝非虚假。”

萧猊嘲笑:“你不会愚笨到以为用这种借口就能糊弄过本官,幼弟?”

梅若白扬眉:“太师何意?”

萧猊望着他,低声道:“世间哪有纯洁的同胞手足之情。”

“若真的有,梅大夫当初何苦看见幼弟身亡后才幡然醒悟,痛彻心扉。”

梅若白反唇相讥:“那太师又何苦在伤了那人之后,如今想尽一切办法弥补?”

他道:“此份感情,于太师而言,是真的存在?”

萧猊挑梅若白幼年痛处,梅若白何不是也在挑萧猊此刻的痛处。

萧猊眉眼的阴骘之色更甚。

“你好大胆子。”

梅若白道:“草民不敢。”

梅若白犹如清风霁月,行事磊落,自然没有欺骗人。

半晌,萧猊哑声开口。

“你说……他会不会恨极了本官。”

梅若白笑了笑:“他不恨。”

萧猊抬眼:“何意,他当真不恨我,可他不愿见我。”

梅若白道:“他只当太师不存在。”

萧猊脸色阴白。

却又听梅若白说道:“太师,你可曾注意,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雾清山的往时,只留在于他而言最快乐的时刻,不曾前行,亦不后退。”

“他生病了。”

梅若白曲起食指指着心脏的位置:“这里生病,”又指了指脑子,“所以这里会选择性的遗忘或者回避一些让他畏惧,让他潜意识害怕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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