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到,脸色不大好看:“这么晚才找我,什么事?”
差不多凌晨,车站都没什么人了,的确是晚了点,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肖蒙似乎正在睡觉。本该觉得抱歉,但想到是最后一次任性,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板着脸的肖蒙看起来有些不安。
面前这个高个子男人是可以借得出这些钱的。
不过被三番两次警告“我不会再借半分钱给你”,求他来参加预定的婚礼他都不愿意,加彦也不会再厚着脸皮苦苦哀求他借一笔天文数字。
就算开口也只有被当成白痴骂回去的份。
“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干嘛什么话都不说?”
加彦想了想:“肖蒙,对不起,上次欠你的钱,没法还给你了。”
没料到会听见这么坦率的声明,肖蒙呆了呆。男人说完就转过头无目的地看着别处,虽然羞愧,但没有乞求的意思,好象特意跑来跟他说这句话,只是做个交代而已,他是拒绝还是辱骂都没关系。
“叫我来就为这个吗?……还不了就算了,”边揣测加彦到底有什么不对,边心不在焉地,“那笔钱借给你这种人我也没打算能收得回来。不过别想有下一次。”
“这样,谢谢你了……”
两个人又面对面站了一会儿,阴影里只觉得男人消瘦的脸更疲惫了。
“肖蒙,”加彦突然说,“请我喝一罐啤酒吧。”
肖蒙有些吃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加彦主动要求什么,连开口骂“你以为你是谁啊”这种必备台词都忘了,乖乖去买了啤酒来,放在男人手心里。
加彦不再说话,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喝完,又在那里回味了很久,向肖蒙道过谢,说了“再见”,就转身慢慢走开。
死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一般人说起别人轻生,总觉得不可思议,其实想死这样的念头,很容易就会有的。
他也只是承认了自己存在得很多余而已。小时候被讨厌,还总想着也许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觉得他好,想和他做朋友,或者恋爱之类。
可是到了三十岁,还一直是单身,太笨拙的缘故,朋友都没交到几个,肖蒙也是自己死缠着不放,才勉强来往到现在,其实应该是比任何人都来得讨厌自己,从来都是自己主动去找他他才不冷不热地回应,自己不积极的话,像这次,都一个多月了,他也不会想到来看一眼。
恋人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人,真是很寂寞。
想到要这样继续寂寞地过几十年,就觉得实在漫长得太难熬了,还要拼命还那笔不敢去想的债务,时不时被毒打,每天心惊胆战。
这么乏味又难受的人生,还是在这里就结束掉比较好一些。并不是过度悲观之类的,他想得很冷静也很清楚才做的决定。而且也喝到了今天一直想喝的冰啤酒,现在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4
在桥上站了一会儿,夜色里脚下的海面看来只觉得狰狞,本能地有些恐惧,但想到只要跳下去就可以了,什么事都瞬间结束,又微微放心。
定了一下神,手上用力,笨拙地想翻过护栏。
一条腿还没探出去,突然被人拦腰抱住用力拖了回来,猝不及防,踉跄地跟着往后退了两步,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耳边就是几乎把他震聋的怒吼:“你白痴吗!”
男人扭曲的脸在眼前放大,已经完全惊呆了的加彦根本没法招架,只能任他泄愤般地抽了一记耳光:“你是不是有毛病?!一声不吭就打算去死?!”
正在惊愕,另一边脸颊又挨了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
“随随便便就自杀,你还真是贱!这么想死是吗?!好啊!”
出声之前就被踹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意识到肖蒙是在泄愤,加彦只能用双手护住头,蜷缩着任他拳打脚踢。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然后一个人偷偷去自杀!你当我是什么人?!你耍我是不是?!”
对方总算停了手,粗重地喘着气。加彦被打得眼前一片黑暗,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到再次挥过来的手臂,条件反射地惊惧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