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人没有一人敢开口说话。
虽然他们只是一支巡逻的小分队,比不上那些身经百战的正规军,可是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光看的那一眼,他们就知道下面的那几十人绝不简单。
不说那十分稀少品种的高爵马,那骑在马上的人个个身型挺拔,目光凌厉。
第一反应便是,那些人都是用血淬刀的、用骨铺路的铁血悍将。
他们往上凑,那无疑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当他们的脑袋从那雪壁上后退消失,挞雷就策马上前,不过也不敢放开脚步去追。
霍惊弦把池虞抱起来,顺手拍了拍她肩头发间的雪,忽而发话:“别追远了。”
挞雷咧嘴一笑,一声得嘞。
后面又有几匹马随之动了。
“大雷,哥哥们也来助你!”几个粗着嗓门的中年将领也拍马上前。
挞雷闻言又急抽了马屁股一鞭子,回头骂骂咧咧道:“就这几个小子,不用劳驾诸位老胳膊腿了!”
“怎么的,就准你表现,不给哥哥们尽一份心啊?”
他们一边打着嘴仗,一边抽出挂在马鞍边的长刀,雪地上的白光映在刀刃之上,仿佛残月冷光。
经过池虞和霍惊弦二人的时候还能冲他们拱手行礼。
池虞眼睛前刷刷刷冲过去好几匹马。
眼睛都看花了,刚想伸手揉一揉,一只手就举到她眼前,用袖子压在她眼睛上,沾了沾她的泪水。
“怎么每次见你都在哭,胆子这样小?”
“我一路都没有哭!”池虞用力扒拉下他的手臂,小脸认真又严肃的为自己正名,担心自己在霍惊弦心里落下一个很娇气的印象。
霍惊弦扬起眉毛,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些笑。
“我是看见你才开始哭的!”池虞强调。
“为什么看见我就哭了?”
池虞立即把嘴一扁,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不知道她是因为心安了才落泪的吗?
要说出来,倒显得他在自己心里很重要一样。
霍惊弦再笑,唇线的弧度显得心情不差。
这一笑也让池虞肯定了,他绝对是懂了装不懂。
正想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岔开这个问题,她忽然嗅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池虞又凑近闻了闻。
然后又往他胸膛脖颈方向凑,刚刚冻得麻木她都没有发现。
他身上有血味。
霍惊弦一动不动,任由怀中的人扭过身体,像一只闻了肉味的狗一样在到处找寻线索。
他一抬眼,就能看见她拧起秀气的眉,玲珑的鼻尖在他裸露的脖颈处疑惑顿住。
然后她微微后仰着身子,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视线又顺着他严丝合缝的领口往下走,最后用手指悬停在他的肩胛骨之下。
那里微微有些潮,颜色也有些暗,像是被湿雪打润后深色衣料显出的颜色。
此刻被池虞怀疑上,那未能显现的颜色八成就是她要找的伤口渗出的血。
“你受伤了?”
“小伤。”霍惊弦动了一下胳膊,把她有些下滑的身子往上一托,看着她一笑,说道:“旧伤而已。”
“那你快把我放下来!”池虞哪肯欺负伤员,于是扭着身子蹬着腿。
可是霍惊弦没松手,她的腿是万万碰不到地的。
就在空中荡了几下,凌空踏步,徒劳无功。
“还是算了吧,每次看见你不是在雪里不是翻滚就是压着雪,是不是和雪有仇?”霍惊弦抱着她转身往回走。
池虞余光看见自己被刨出来后,原处那残留下来的雪坑,又窘又羞恼。
“上一回是你把我拍进雪里的!”池虞抬手想去掐他的笑脸。
这个笑脸太可恶了!
哪知手指刚刚触到他的皮肤,她就冷不丁看见几十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都忘记了,他们身后还有好几十号人,此刻都正在津津有味,用着长辈慈爱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两。
池虞的手指一滑就在霍惊弦脸上戳出一个酒窝。
霍惊弦显然也忘记了身后还有这么一群人,这一下笑容也顿时不自然的逐渐淡去,等走近时,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还没等他走到跟前,那几十人突然就都一个利落翻身下马,就于雪地之中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正式的军礼。
“末将见过世子妃!”
声音从这些平日里都是发号施令的大嗓门里传出,震耳欲聋。
其实池虞与他们之前多少都有见过。
所以她这一眼看去,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是霍惊弦的心腹,自然也知晓她和霍惊弦之间的秘密。
然而还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郑重地对她行跪拜礼。
他们脸上也没有玩笑的意思,气氛中都透露着一种肃然的感觉。
他们都知道,世子与她已经在天地日月的见证之下行过大婚。
所以这也是在承认她的身份,巩固她的身份。
然而这个场面让池虞心里莫名有些虚。
她不由自主把身子往霍惊弦身上靠去,手指用力拽着他的衣襟,扯了一几下。
似乎想叫他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