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虞呆呆站在床边。
铜鹤烛台上的火苗被他扬起的风吹得摇曳了几下。
霍惊弦手撑起被褥的一角,靛蓝锦被下露出他一截素白的寝衣。
光影落在他身上,显得那眉眼越发英朗,唇角勾起,那笑意就藏在了深处。
噼啪一声,蜡烛爆出一个小火花。
声音不大却足以把呆若木鸡的池虞一下惊醒。
成亲翌日她就踏上旅途,一路奔波,那时候的心里只想着早日到达通州,好结束这枯燥乏味还让人疲惫的长途跋涉。
她压根还没来得及想,要如何面对如今这样的画面。
面对刚刚荣升她夫君的男人。
霍惊弦含笑静静等着,不催促也不见放弃。
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张着网耐心等待那心甘情愿落网的猎物。
须臾,池虞终于勇敢地上前一步,在霍惊弦刚刚亮起的眸光里飞快伸出手,然后捏住被他抬起的被褥往下一压。
霍惊弦一时不察,竟让她一下就把那扬起的被褥压了下去。
做完这一个动作后,池虞又轻柔地为他揩了揩被角,把被子与床板之间的缝隙都压严实了,好像怕漏了一丝风进去。
她看着只露出一颗头的霍惊弦,满意一笑。
“世子可别再着凉,军医说了,你现在身子虚,不能再胡来。”
霍惊弦墨发散了一床,眼睫微挑,那形状姣好的眸子迷茫看来,意外得有些绵软好欺的样子。
和他平素的样子大不一样。
池虞不由想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年轻公子,在燕都如他这样大的公子哥每日呼朋唤友、举觞悲风,潇潇洒洒。
而他却十年如一日,坐镇在这辽阔疆土,餐风饮露。
不过感慨归感慨,池虞还是趁他没回过神,连忙抛下一句:“我、我去隔壁帐子睡就好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生怕霍惊弦会在她身后伸出手臂来抓她。
池虞庆幸自己还记得顺手捞起自己的披风,不然夜晚的寒风会让她寸步难行。
她顶着满天的星斗,哆哆嗦嗦往另一个帐子走去。
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走得脚是越来越僵冷,几乎迈不开步
“世子妃,您这是往哪里去?”身后有一人追了上来。
池虞转身看着冯铮行色匆匆迎来,勉强扯起冻僵的小脸笑了一下,“我打算去那边的帐子睡觉。”
冯铮侧头看了看她出来的方向,“……世子那边?”
池虞怕他误会,又怕他细问,连忙自个先解释道:“床小。”
冯铮马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可是不巧,那间帐子给公主睡下了,世子妃您今夜不若先将就一下吧?”
冯铮心想那床不小啊。
“柳秀灵?”池虞呆呆张开嘴,又惊又奇:“她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的事?”
话说到这,她忽然也有了些印象,霍惊弦把她抱回帐子后,又帮她重新要了热水,期间他似乎是因什么事出去了一趟,许久都不得回。
兴许就是因为柳秀灵这事。
冯铮无奈道:“本来打算连夜送她回沙城的,但是公主半道上就说身子不适要及早休息,经世子同意才放了进来,所以那间帐子暂且让给公主使用了。”
池虞哦了一声,理解归理解,可是如今却造成了她进退两难。
难道她就要这样灰溜溜回去?
池虞抱着肩,在萧萧的夜风里吹得像一根无依无靠的浮萍,不知道该荡去何方。
可怜弱小又无助。
这时柳秀灵骄纵的声音被风吹了过来。
“什么都没有?这怎么可能!澡豆都没有?”
柳秀灵气恼,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进入乾北军营,然霍惊弦和她打了一个照面就离开了,剩余的事情都是由他身边的副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