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惊弦还有事要处理,护送池虞回去的任务就落到了挞雷肩上。
好在两人对这搭配也熟悉,十分自然地一前一后踩着昨夜新铺上的一层细雪往主帐走去。
嘎吱的声音从池虞鞋履下传来,碾着雪沫留下一行带着梅花印记的痕迹。
她抱着手炉,左右颠换着手。
“你们抓这些北狄人还问出了什么吗?”
霍惊弦没有跟她细说,池虞就从挞雷这里下手。
挞雷虽然粗神经,但是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他却分得很清楚。
因此池虞一问,他就警惕起来,“将军不让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虽然没能如愿以偿,可是就凭挞雷这个态度,池虞也能窥见一斑。
这事果不单纯。
“好吧,我也不为难你。”她站定身子,抖了抖鞋面上的雪沫,转头看着挞雷又道:“那你告诉我,那些流民现在被送去了哪里?”
“送回了沙城啊。”挞雷答得很快,“将军和沙城城守打过招呼了,先集中关押挨个排查,若有身份可证的就可以放出来,如果身份存疑的就得多盘查几日。”
池虞点了点头,她刚得知那群流民之中有幕后黑手也是担心了一阵,不过霍惊弦处事缜密,昨日一片混乱之中他也把事情安排地妥当,甚至还派人把大月接了过来陪她。
又显得格外贴心。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暖的,大有忘却抢被子之仇的趋势。
“世子和冯副将是早上才去审问的吗?”
挞雷瞅了她一眼,“不是,因为昨夜将军突发热疾,是铮哥自己连夜审讯的。”
他又嘀咕了一句:“也是奇怪,以前将军身子很好的,发个热都不影响他上马提刀,这一次居然说要休息,可把老军医高兴坏了,这还是将军头一次听他的嘱咐。”
不会是专门来陪她睡的吧?
池虞摸了摸耳垂,故意岔开话题道:“没想到冯副将北狄语这么好。”
“那是自然,不但北狄语、西丹语还有一些小部族的语言都会呢!”挞雷果然一秒就转开了注意,他拍了拍胸膛,得意道:“毕竟很多时候都要打交道,不会那怎么能行!”
池虞想起被北狄人绑走的时候自己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因而十分被动。
“挞雷你说,如果改日让冯副将教教我,能不能行?”
“你要学北狄语?”
池虞不好意思道:“我觉得既然决心留在通州,难免会有用到的时候,趁早多学学,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吧?”
这个理由十分合情合理。
挞雷嘿了一声,“那还用得着铮哥?你去求求我们将军也是一样的,我们将军学得可好了,蒙起脸来,人家还以为是老乡呢!”
*
“小姐。”大月急忙忙地朝着他跑来,脸上都渗一层薄汗。
“怎么了?”池虞连忙拉住她,惊讶道,“怎么跑得这样急。”
大月扶住她的胳膊,着急道:“关公子刚刚到了,带着十几个人就跪在帐子前,怎么叫也叫不起。”
池虞一听,也大致知道是为何了。
挽起大月的手,“快些走,得在霍世子回来前把他们劝走。”
他们自己跑来这里,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护卫是她自己一个个打发走的,他们也是听命行事,其实要怪还真只能怪她任性又愚笨。
霍惊弦的脾气用在别的地方时,她多少还听闻过一些,她真怕关律过来是来送人头的。
登上坡顶,十几个背影笔挺地跪在雪地里,个个穿着单薄的单衣,一动不动。
池虞连忙绕到他们前方,跪在首位的正是关律,此刻他眉眼皆搭耸着,一脸沮丧和惭愧。
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全身上下都写着颓败。
池虞开口叫了他一声,“关律。”
“世子妃。”
关律慢慢扬起头,这一动,雪花就簌簌从他头顶落下,更衬得他凄凄凉凉。
他又往她身后左右看了看,哑着嗓子问:“世子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可能还有好一回时间。”池虞看他灰败的脸色,眼下的黑影都快有眼睛那么大了,她被流民劫出城后关律一定一直为她担心受怕。
“要不,你们先起来吧,雪地里这么寒凉,万一冻坏了身子可得不偿失,我跟你们说这儿的军医开得药连世子都喝不下去。”池虞好言好语开始劝他们,“你们不会想尝尝吧?”
关律摇摇头,“世子妃你不必劝我们了,我们自知此事是严重失职,世子信任我们才将世子妃交予我们保护,但是我们却让您陷入危险之中。”
他咬了咬牙,艰难道:“我等就是万死不辞。”
池虞侧头看了眼满脸担忧的大月,回过头来宽慰他道:“哪有你说得这般严重,快起来吧!看这天色待会又要下雪了,你们还穿得这么少,这里不比燕都,生病了可没那么容易好。”
关律坚持不肯,王府来得护卫们也全照着他行事,都跟雕塑一样跪在雪地里,头顶肩头落满了雪。
池虞求救般朝挞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