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们才来到孟和城。
举着迷香瓶紧张了一路的关律看着气定神闲的池虞微有些惊诧,低声问她:“你与世子怎么不交换了?”
池虞拨弄着右手腕上的白镯把它藏进束袖之中,抬起头对他歉意一笑,才从他手上把小药瓶拿了回来。
“我也不清楚,只是最近一个月我和世子都保持三日一交换的频率。不过为防着它又变了,这才没提前告诉你。”
这个发现起初让两人也觉得奇怪,可尝试了几次后都是这样的结果。
只能以两人靠近后,阴阳镯或许互相抵消了部分力量,以至于他们两个交换的时间变长了。
假以时日,这种交换或许会彻底消失在两人之间。
毕竟阴阳镯现世以来,历经三代人,未曾听过有他们这样的经历。
“不过你不用担心,事实上mí • yào还是立竿见影地好用。”池虞朝着关律得意摇了摇手上的小瓷瓶。
这是她专门从燕都带来的,安全有效还无毒。
池虞准备充分,不慌不忙。
关律看着她那张估计亲娘也认不出来的脸,无语半响。
为了掩人耳目,她用了一种药草把露出来的皮肤都涂黑了三分,把眉描粗了,脸颊上也不知道扫了什么粉末淡化了娇柔,增加了英气,看起来像一个五官清秀的少年。
她的头发早些就被削短了,此时被她用一支足金竹节簪固定在发顶,身着一身浅金滚边的锦袍,手中还像模像样捏着一把骨扇。
猛一看,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她还生怕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特意在扇面上题了一个金字,最让关律惊叹地是扇子反面还有个北狄的金字,一扇双语。
一看就是她自己的主意。
北狄人请他们下了马车,镶满铆钉的漆黑城门静静伫立在面前。
像一面高耸的危山,坚不可摧。
池虞打量了片刻,“孟和城与我想象中不同。”
她是说给一旁关律听的,但是从他们身后走上来的络腮胡子大汉却接过了她的话。
“不错,想来你们行商见过无数的城池,也未曾见过像我们孟和城一般雄伟壮阔的吧?”这位大胡子北狄人叫黑都。
他说一句,刘管事就在一旁翻译一句。
大周的城池兼顾坚固与美观,而西丹的城池则精巧绝伦、美轮美奂。
至于北狄的城池,就像是一个被重重包围起来的铁桶,高耸的城墙、厚重的城门,墙体上还挂着许多白色的枯骨,看不出是何种生物。
池虞姑且认定那些是动物的骸骨,并且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黑都盯着她,池虞就笑着冲他一点头,表示赞同和欣赏。
黑都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牙笑了起来,大概觉得眼前这名声远扬的‘金公子’虽然看着人瘦身弱,极不入眼,但是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他展开蒲扇一样的大手正想拍一拍她的肩膀,却被旁边的护卫突然抬手架住了。
黑都不由吃了一惊,这名护卫带着半张面具,露出来清俊的半张脸,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文弱周人,却没想到手上的力气这般大。
北狄人最受不得挑衅,而黑都又是一个自傲的人。
他忍不住加大力气,似乎一定要在力量上压过这个可恶的周人一头。
关律全身绷劲,暗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与之抗衡着。
原本轻松的气氛被两人暗暗较量变得忽然凝重起来。
池虞只怕还没进孟和城,就生出事来,连忙笑着想用扇子隔开两人。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刘管事就在她旁边搓着手道:“金公子,这句话我不会译啊。”
池虞面上保持着微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就随便说点好话,让他快住手啊!”
刘管事擦擦额角的冷汗,颤巍巍对着黑都嘀咕了一句。
黑都的脸色逐渐缓和,瞪了关律一眼先把手收了回来。
而后,他对着池虞用拳头在左胸锤了一下,欠腰行了一礼。
见他这么容易被说动罢手,池虞松了口气,等他走远才扭头悄然问刘管事刚刚说了什么。
刘管事不敢看她,小声回答:“我跟他说,你会给他很多钱。”
池虞:……
行吧。
不能和气生财,破财消灾也行。
关律收回手,揉了揉关节,又若无其事地站回池虞身后。
黑都虽然是可赛合罕的近臣,但是带外人入城,也少不了要东西齐全。
他走上前,掏出了令牌和一卷牛皮文书,门前的守卫们查验了他们的人数并且把马车也里外都检查了一遍。
黑都趁他们检查的时候还告诉池虞等人,孟和城最近有盛大活动,所以格外谨慎。
因为检查耽搁了一阵,他们才得以放行,然而此时进去的也只是孟和城的外城。
黑都把他们带到驿馆,以天色不早为由请他们先在外城歇息,明日才再带他们去内城。
池虞看着挂在中空的太阳,很是理解地点头答应,并让关律拿出了一小袋金子送给了黑都。
这人既然是可赛合罕的近臣,关系自然要维持好,她们出去恐怕还要由他来带路。
在驿馆,关律当即换上了一套北狄人的服饰,摘下了面具,露出自己的脸。
“我出去探探情况。”
池虞点头,捧着杯茶润了润嗓,“小心些。”
刘管事看着他脸上被涂抹去的疤痕,不安地叫了一声:“关护卫,你把金公子留下,真得不妨事吗?”
刘管事担心的是他们三个人中最有武力的关律走后,万一出了事,他命休矣。
多愁善感的刘管事脚步紧紧跟在关律身后,一步一趋。
活像失去母鸡庇护的鸡崽,满脸惶惶不安。
关律没管他,直接就走了。
刘管事只好又折返回来,又向池虞拿主意。
他拿钱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害怕。
池虞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说出一句让刘管事心更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