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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才好的。」小王爷便道:「因此再有这样的事,我都不敢轻易约你了。横竖你也不爱这些热闹。只是还得珍重保养。」天浪道:「那原是春秋两季才如此的。」

又说了好几句,他们才真道别,小王爷还亲送他到外头去坐暖轿。云枕与天浪都在轿里坐着,云枕又给天浪膝上覆一层呢子小软被,边说道:「我怎么觉得今天小王爷尤其的话多婆妈。」天浪淡道:「我倒没觉得,还是想想怎么办秋花的后事罢。」云枕道:「又能怎么办?还是交给略二爷去操心罢。」天浪却说:「怕他舍不得钱。」云枕笑道:「有什么的?只告诉他,短了的钱只问小王爷要,保管他这丧事办得锣鼓喧天、气象万千!」话虽如此,但天浪又怕天略吃回扣,拿着小王爷的钱要十两吃八两。

官伎原是入乐籍的,秋花已脱籍从良,丧事上只以寻常女子行才对。但看她回来投井的意思,竟是要葬入绿珠园。绿珠园原是为了一个坠楼而亡的女伎所立的墓园,故取名『绿珠』,后来傅家教坊未能脱籍就亡在乐坊的优伶都得以入葬。傅天浪尤其重视这个墓园,自他任乐坊总教习后,都时时令人修缮绿珠园,逢生死忌都让人祭拜,若遇上清明这等日子,则亲偕年轻的乐伎进园内祭奠先人。这些乐伎进了园,看着这些孤伶伶的墓碑,也都常生感叹。只是渐渐这个园子出了名,也有不少文人墨客来祭祀芳魂,倒成了个风雅之地了。若把秋花葬入绿珠园,恐怕不妥,若不如此,却又怕她魂魄不宁。

天略只忖度了一下,却对天浪说:「那本来她在王府死了,又藏哪儿?总不能藏他们黄陵罢!」天浪暗叹天略说话没分寸,却又答道:「大概葬北郊的那个公墓罢。」天略笑道:「这就行了,我们且将葬礼办成两件事,风风光光的把她的衣冠埋进北郊公墓,却竟先悄悄把她的身子葬入绿珠园。两边都好看。」天浪点头道:「这话有理,只是绿珠园上的墓碑怎么立?」天略便道:「北郊的公墓写她『秋花』的名字,绿珠园这个就只写她做女儿时的闺名便可,路过的谁知道是她呢。」天浪觉得这主意好,便遂了。天略则喜欢这样办两件事收两份钱。

丧礼当日,吹吹拉拉的自然不少。一个个路人围着,许多竟都以为是那个大门户殁了夫人,略细打听,才知道竟是死了个歌姬。便有人说:「那个小王爷果然是个情种。」又有人说:「这个小王爷也太不成个体统,死了个歌姬就这样子。还有没有礼法公道了。」也有人说:「什么小王爷,都没封上呢,就这么样。」

这所谓小王爷、小侯爷,这两人在京中整日花天酒地,有许多风流故事,因此民间都听说议论的,却很多不知他们并无封爵。「只是一个是王爷之子,一个是侯爷之子,风月场里的人便这么尊称他们俩,不过是逢迎。」这些个没名分的草民只在妓院里,吃醉了议论,就似说谁家算不得大富贵的人呢,多半是这个月房租都交不上的。

这日便有一顶翠绿的马车来了,半日停住,下来两个穿翠绿的垂髫童子,又扶着一个穿锦衣的道士。这道士倒是俊逸,涂了粉一样的脸庞,两鬓乌溜溜的束起在紫金冠,眼睛狭长,似剑眉一样斜飞,颇有些凌厉,身形高挑,一身锦袍更显玉树临风,手里擎着一把墨玉拂尘,正与这紫底金丝的袍子颜色很相称。看他的打扮自然非寻常穷酸道人,因此教坊里的人笑着来逢迎。

那道人却不说话,只是打量着这教坊的雕梁画栋以及古玩陈设。坊里的奴人前来,只笑问要上楼听曲不,他身边的一个童子却递了个拜帖,只道:「咱们真人与贵府傅老爷素有故交,此行来是拜会他的。」那奴人忙接了,又堆笑道:「原来是老爷的朋友,怪不得是这样的气度。这儿酒气秽气重,怕污了道人的衣裳,何不往后院去等着?」那道人却说道:「无妨。你且去吧。」那奴人又问道:「还须请教先生名号,小人也好通传。」这名道人便道:「你把帖子给他,他自然知道。」这话说完了,道人便自顾自地往四处逛去,又伫足于门廊下的一幅画前。这奴人在这儿工作好些年头了,也认得那幅画。这迎客厅颇为阔朗,陈设不少,都是依着傅老爷的要求来,故而好看新雅。待傅二爷掌事后,许多值钱的都换成了赝品,是怕客人醉酒碰坏,也怕有宵小盗窃,唯有这幅画因为是小侯爷所赠的,傅二爷便让人仍旧挂着,只说丢了也不心疼。因是普通泼墨山水,许多人客都不曾留心,没想到这个道人却伫足观看,认真品味了起来。

奴人因是在教坊里的,因此不得入后院,只在后院垂花门下交了拜帖。那边的守门却说:「真不巧,刚有人进去报信了,你且等一等。」原来刚才已有个小厮入门飞报,只对傅天略报说:「有客人醉酒吃醋,闹事打人!」傅天略只撸猫不说话,也不留心。一旁银山正取来盛猫饭的银钵,说道:「这也算事?值得慌慌张张地来报?越发不懂当差了。」那小厮便道:「银山哥说的可不是?我也是这么说的,只他们说这个客人脾气暴,劝不得,来头大,打不得,正没个计算。」傅天略这才放开了猫,说道:「什么人,这样的难缠,我竟不知。」那猫窜了到地上,便往银山那边去要吃的,待银山把钵放下给它,它又略舔了两口就不吃了,只出门去欺负外头晒着太阳的两条大黄狗。

原来这个客人是刚进京的,天略这些天又忙着秋花的丧事,固然没听说了。那道人刚在楼下看了两幅画,便听见上头吵架,原来这个客人颇为威风,是太华节度使的儿子,名叫曹姜,随着父亲进京述职,皇帝感念节度使的忠诚和功劳,刚封了这曹姜一个六品的闲职,他正得意,在京城不过数天便逛遍了这些花柳地,每逢去哪个风月场,都带上自己家养的一群戏子一起,要他们一起斗技,高兴了便赏千赏百的,恼了就借醉打人。

傅天略边往教坊那儿去,边听着边说道:「他打人?难道各个乐坊、妓院、勾栏的相公都被他轮番打个遍了,我也竟没听说?」那仆人却回道:「自然不是!他平常只打自己家的。」天略便道:「那倒是,他打自己家的,关我们什么事?虽然大哥听了又会可怜人家,但到底咱们也管不了。」仆人说道:「当然是这样不错,只是今天他吃醋又吃多了酒,眼花打了咱们的人,任凭是谁也罢了,却去打宁小侯爷的相好莞官。」天略笑道:「那他也碰上硬钉子,这个莞官最是个可恶的。和那『宁小猴』都招人烦!」原来京中像天略这样嘴巴不忌讳的,都称宁小侯爷和琼小王爷为『宁小猴』『琼小碗』。仆人苦笑道:「二爷还笑呢?都快出人命了!」

银山斯文,便留在房内,傅天略把魁梧壮硕的侍人金山带了出来。金山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便道:「二爷估计还记着莞官踢了咱们猫大爷的事!」天略笑了笑,却不多言。在他们往前头去的时候,也是可巧,宁小侯爷和琼小王爷二人并几个公子哥也来了这边,为丧了秋花的事发散发散心情。几人一进门,便见几个奴人一脸慌张的。宁小猴便笑道:「忙什么?」这人便只说道:「原来上面在闹事,让诸位贵人在楼下吃酒也没这个理,不知怎么安排,故而慌张了。」琼小碗又笑了,说道:「这也不是头一遭了,是什么人闹事?咱们上去,说和说合,好歹看着咱们两府的脸面,一准就不恼了。」那奴人便道:「理当如此,只是楼上那位客人醉得很呢,恼了怕不认人,两位爷上去没得招了丧气。」那宁小猴何等伶俐心思,便笑道:「那我知道的,是那位太华家的姜小爷不是?」众人听了,讪讪笑道:「小侯爷果真是才智过人,未卜先知啊!」那小王爷近日也是少关心这些,故而不懂,只说:「太华家的公子怎么在京?」宁小猴便道:「待会儿再与你细说。」说着,宁小猴也对奴人说道:「既然楼上不方便,咱们也就下次再来罢。」正说着这话,却见一个相公蓬头乱发、衣衫不整地奔了下楼来,口中大呼:「小侯爷救命!」众人定睛一看,正是莞官。只是平日看惯了莞官千伶百俐的,见他这样哭哭啼啼、狼狈不堪的,倒也新鲜。

宁小猴见是他,方真的明白为何刚刚的奴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是怕小侯爷和小节度使在教坊里闹起来,如何能休。宁小猴一来,便有人喊着告诉了莞官,莞官原躲在了厕所,听了如闻福音,忙跑了出来求救。宁小猴见莞官如此,一边笑一边说:「这是怎么了?原来我让你改名做『莞官』,是偏爱你『莞尔』的模样,如今哭成个大花脸,算怎么样。」那小王爷见莞官平日娇气放纵,如今却这样子,实在可怜,但也不想和那个太华家的公子闹起来,便笑着劝道:「可不是,平日那点气派都不见了,叫人笑话,你心里不痛快,咱们出去游乐一下罢。」莞官便抽嗒着答应了。他们正要去门,却见几个脸生的戏子叫道:「找着了!找着了!还不找着这个臭粉头!」

小王爷问道:「这几个人脸生,不知是谁家的?」宁小猴笑道:「也不必问了,自然是那曹姜县男的。」原来曹姜所封的虚衔正是『县男』。这曹姜听了下头的戏子叫喊,便也下来了,众人见这曹姜生得彪悍,颇有武门风范,棱眉深目,阔口方脸,双腮染了酒气,一片泛红,竟有几分像关公的雕塑,只是没那个正派的气度,只有些刁钻的戾气。还如此,小王爷却又想:京中公子多姿柔风雅,就算是戏班的武生也鲜有这个粗犷模样的,如今一看,正是各处风光养各样的人。

曹姜大步走了下来,带着一身酒气。莞官只吊着一双丹凤眼骂道:「你还不足?竟要打死我才罢!」曹姜听了,一双虎目瞪起来,教人胆战,未说一句话,莞官又怕起来,只哭向小侯爷说:「便是他要置我于死地!我一个男人做了相公,这辈子也就如此罢了,死了原也不足惜,唯独是小侯爷,我若被他就地治死,岂不伤了您的颜面?」曹姜笑道:「我倒听明白了,这就是你那个姘头了!」

宁小侯爷不接这话茬,只问道:「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阁下?」曹姜两鼻孔一哼,也不接话。这其实也是小事,曹姜听闻莞官的《长生殿》唱得最好,偏要他来,莞官昨晚吃多了,今天懒得动,便以病推辞。曹姜哪里是能这样打发得了的,本来就有些气了,众人怕得罪他,到底说动了莞官来,莞官拗不过,只好来唱,又说:「我只是去唱的,不作陪。」故他唱的好是好,但却一副骄傲的样子,又不妆扮,又不陪酒,让曹姜这块爆炭动了火,非逼他吃一盅,只说:「爷们去过的地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从没见过倡伎不肯吃酒的,莫非是看不起爷们,或就你是最高贵的一个!」莞官哼哼两声,只抿了一口,就佯咳起来,便道:「果然是受了风寒,才不奉陪的。」曹姜只道看不惯这个做作模样,又逼他吃,只说:「今天你吃完这一盅,待会儿我让太医给你看!要吃什么人参燕窝的我给你十斤也使得!不过是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的。」

莞官却不肯赏脸,只道曹姜是什么『县男』又哪里越得过小侯爷、小王爷,多少什么『县官』『县丞』甚至州府上的都对他殷勤的很,他便看不上,只冷笑道:「大概公子刚来京都不久,不知道这边的规矩罢。好歹这也是官家的教坊,不知道公子说的『地儿』是什么地儿,想必不是咱们这样的地方。我原是官家里唱戏的,又不是外头的粉头戏子,有时好了,自然会和贵客吃酒谈诗,若不好时,只略唱一下,应个景儿就是了,从没有天天陪酒卖笑的道理,那可成什么人了!就是咱们京城里的小侯爷、小王爷,有时候见我想喝两杯还不让,说我是卖艺为生的,喝多了坏了嗓子岂不是大事。」曹姜最受不了气,哪里听的他这阴阳怪气的一顿编排,捋起袖子就打他。莞官也不是个省事的,满口大叫,曹姜才刚伸手还没打人,他便要咬人扯头发,只是曹姜是个摔打惯的,哪里怕他,只是被他这样惹得更恼,越发下手重了。旁边的人虽也拉扯,却禁不住曹姜是个力大如牛的,一时几个年青的奴人都拦不住他,且又不敢叫动护院来扯,莞官才知道祸事了,忙跑了。

众人也不好劝和。小侯爷深知莞官脾性,前些天说是怎么踢伤了傅天略的猫,傅天略气得要打他,但是又知道傅天浪必然不肯为了猫伤人,正想着怎么偷偷算计他。小侯爷深知傅天略不好惹,便带了莞官去赔罪,又赔给了傅天略好些银子,再打了几个金铃铛、银钵送给猫儿,傅天略口气才软了些,只说:「你给了猫儿,却不给我家的狗,怕他们吃醋,以为我偏心。」小侯爷才又多赔了一些银两,兼送了好些蒙古进的风干黄牛肉来喂狗,才算罢了。

如今莞官见小侯爷来了,忙出来卖乖,只哭哭啼啼,听到曹姜开口骂人,莞官便忙说道:「这位县男说话也太没分寸了,怎么在贵人面前口不择言?这位是宁恩侯家的世子、这位则琼王家的。」这话说了出来,曹姜果有些悔用了『姘头』二字。宁小猴却是不恼,只做没听见似的,笑对曹姜说道:「那这位想必就是曹县男了。我一直听说太华节度使的威名,好生仰慕,家父也时常与我说起令尊的事迹,只说是一门英杰,不想今日见了尊驾,方知传言不虚。」曹姜听了,略平顺了些,只说:「家父也时常称赞宁恩侯忠君爱国,令人敬佩。」宁小猴便笑道:「哪里哪里,既然今日巧遇,不妨一起吃一杯?」曹姜虽然平日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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