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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和我说罢了。」天略听了,颇触动胸怀,半晌便道:「也不为什么,只是我这个兄长最近身上不好,吃什么药都没个效用。我心里着急,却没办法。」曹姜便道:「原来如此,我说呢,只是小王爷不是有许多相识的太医?」天略又说:「太医治病最可恶,他们治惯了达官贵人,用药一味求稳,只求不死人就罢了。」曹姜笑道:「我们家有个军医,这回随咱们上京了。我看他不错,你不嫌的话倒是可以叫他一试。」天略忙谢过了。曹姜又邀天略赛马,天略辞过了,二人便去射箭,比试下来,虽说天略准头好,但膂力不及曹姜远了。天略便称赞曹姜,曹姜听了也十分受用,又要请天略吃酒。天略只觉得曹姜头脑简单,为人也有趣,便应约,二人在牧场烧肉喝酒。天略只觉二人吃酒吃肉也无趣,便招呼几个马夫来,说道:「咱们独饮无味,总要看歌舞的。」那几个马夫一时惊讶,说道:「咱们几个粗汉,那懂什么歌舞?略二爷点错人了吧?」天略却道:「要看腰细美女跳舞,我在家看不行?偏是要看你们这样的才有趣。」

那几个马夫自觉倒了大霉,一个个膀大臂粗的黑实汉子,应天略之言,脱了上衣,着大裤衩,莫名其妙地手舞足蹈起来,嘴里便唱那不成调的号子,旁边几个小马童便鼓着盆助兴。天略看得兴高采烈,笑得极快活,曹姜也附和着说好看。只是马夫跳舞虽然好笑,但曹姜还是宁愿看天略口中的『腰细美人』起舞。二人吃喝玩笑了一轮,至晚方归。

过两日,曹姜府上的大夫便来给那天浪看病了,一看下来,只说他体弱不足,又多思多虑惹的,云枕便道:「果然说得准。」天略却道:「也不过是这几句,倒听腻了。」大夫又开了个方子,嘱咐天浪不要多思,也不要着凉,这便去了。天略却道:「那个道人说的大概也是这几句罢?」云枕便道:「那可不是。」天略笑问:「那他说的什么?」云枕便道:「那你问老爷罢。」天略便笑着问天浪道:「那个道人给哥哥诊出什么症了?」天浪答道:「那道人说我是命不好,得改命。」

天略又问:「那他给你什么方子了?吃了能改命的方子,我可得也尝尝才好。」云枕便道:「那道人开的不过是普通药方,只是说能缓着,不能根治,要除根,那得改命才行。」天略听了觉得太过无理,便道:「这是什么神医?我看是神棍!」

天略携着银山自天浪阁中出来,恰好看到一条芳草路上,一个布衣童子正抱着一个瓮,往东去。天略想着,东边不就是那道人的院子么?正想到这个,天略便唤住了童子。那童子一回头,正是杏子呢,竟比原先长高了些。杏子见了天略,忙口说万福,只是抱了个瓮,不太方便。天略见他走近了,便打量了一下,他怀里抱的是个浅绛色的陶瓮。他便问:「这是什么呢?」杏子答道:「这是从径山寺取来的雪水,烹茶用的。」天略说道:「径山寺最近梅花开得好,想必是收了梅花上的雪水取来的。」杏子笑道:「略二爷说得正是。」天略笑道:「也难为你辛苦去取。」杏子便道:「我去了,倒有僧人取好了,说是认得师父的。」天略却又说:「平日你们师父吃茶都取雪水吗?」杏子答道:「是的,冬天倒是爱采雪水。都要树上、花上取下来的,不要地上的。」天略笑答:「真是高洁呀!」说完,他便让杏子去了。

天略心里只觉得这个道人行为怪异,又对银山说:「我平日最恨那些吃茶非要巴巴的往几百里外的荒山野岭搞个什么花上的露水、雪水的,shǎ • bī!最好是真的吃的出来!」银山深知道自己主人的性情,便道:「他是老爷的客人,你可别尿那罐子里。到时叫人知道了,老爷的脸面往哪放?」天略听了,笑道:「哎呀,我知道啦,只拿普通井水换他。行不?」银山却说:「井水哪里分不出,到底换成泉水才好。」天略闻言,点头道:「好的,你去办吧。」

银山虽伶俐,将东西置换,杏子浑然不知,又奉了茶给道人。道人吃过,只问他谁人碰过这个瓮,杏子如实告诉,只说是银山代收了。道人便领了两个童子,往天浪的阁楼去,说起这事来。天浪便道:「我看是天略自己爱玩,想捉弄先生。杏子是不知道的,你休要怪他。」道人却道:「难道我要怪天略了?」天浪却道:「唉,你可别放心里。」道人便道:「大概是他对我这个『道人』的存在不悦,故而闹这个,以后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文章来。」天浪笑道:「还能有什么文章?你既是我的客,他自然不会待薄。」道人却说:「也禁不住他这些小性子、小手脚。大概是女人队里久了,也这样起来。」天浪却道:「你这话我不服,女人队里自然有大气的,是我的这个弟弟不省心,你休要怪到天下女子身上。」道人便道:「自然、自然。」

那道人又说:「我思前想后,还是要见令弟一面。」天浪讶然道:「你来京说好的一个人不见的,如今这样,不怕吗?」那道人便道:「我想够了,既在这儿,免不了见他,再说了,我只见你不见他,被他一朝发现了,又有的说。」天浪却说道:「那好吧,只怕他高兴坏了、吵嚷了出去。那你苦躲众人的行为也白费。」

那道人只淡然摇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响过了七下,正是傅天略要来看天浪的时候。傅天略这天没穿红,却着了绿,一身水绿色的袄子,倒是水灵灵的,头发乌溜溜的在头顶扎成一大股辫子,这打扮倒像个童子。他正要上阁楼,却叫云枕把银山、金山拦住了,说道:「只许二爷上去。」天略好奇地说:「什么事,那样神秘?」银山、金山便也不便跟随,倒是笑了,说:「大冷天的把我们撂这儿。」云枕笑道:「我们哪个不撂这儿了?」银山冷眼看着,原来天浪的屋里伺候的都散了下来,只在骑楼下烧火取暖。那天略心里好奇,忙忙的跑上了楼上,双手推门,见里头空空的,他便又跑了几步,撩起了帘帐,一抬眼便看到那风神俊朗的道君,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眼,双脚也软了,手忙扯住帘子,才站稳了,只是仍眼冒金星。天浪说道:「你看他不高兴坏了?」那道人却仍笑笑,不说话。天略捂着胸口,瞪视着那道人,低声道:「你还活着?」那道人便道:「好好的。」那天略又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天浪却道:「说话真没道理!他既然好好的,岂不是好事?」天略却道:「这个人在咱们这儿,若被太后知道了,咱们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岂不白费?只怕连母亲也死无葬身之地。」道人说道:「你怕你的母亲死无葬身之地,难道我不怕我的母亲死无葬身之地?」天略笑道:「你倒是有趣,塞外头一号的响马盗贼,怎么却妆成了个世外道士的臭模样?还妆高洁,要吃雪水!」

那道人站起来,仍妆那一副世外高人的飘渺模样,配着他这相貌,倒是十足仙人的风度。他自踱步到天略身边,说道:「天略,我在这儿的事,可不能叫别的人知道。」天略便道:「那是自然,你想死,我还不想垫背!」说完,天略又向神台上的玉菩萨拜道:「我只求上天保佑,哪里掉下来一石狮子将强盗伏骄男砸死,倒算完了咱们这一劫。」天浪却道:「菩萨面前也敢胡言,也不怕冲撞。」伏骄男却只是笑了,他至京来都是冰着脸作仙人模样,如今一笑,可谓是云散月出、光彩照人。天略见他又比当年添了许多风采,不觉一时失神,待回过神来,又有些恼了,冷哼道:「他自是命大,那样都烧不死,还愁天上掉下来的一个石狮子能砸死他么?」说着,天略便匆匆离去了。天浪见他走了,才对伏骄男说:「你休要信他,你还活着,他肯定是高兴的。」伏骄男仍淡淡说:「我知道。」

天略回了房间,心中更是千愁万绪,坐卧不安。银山为他梳洗时,却见他一时呆着,看向了镜中,轻抚了身上水绿的绉纱,又说:「我穿这个倒不好看。」银山笑道:「唉哟我的爷,哪有你穿着不好看的衫?」天略便笑了笑,洗过脸便和衣睡了。

及至次日早晨,天略起来理过了账,又听说曹姜来请他吃饭。他因上回见过曹姜,也不厌他了,便没推辞,却懒得出坊,便告诉说,让曹姜到教坊后楼,到茜官屋子里用饭就可。曹姜便到茜官处,茜官那儿十分雅致,今日也没见什么客人,只招呼曹姜一位。茜官又对曹姜说:「听说县男武功很好,要考取武状元的。」曹姜说道:「考那个做什么,反正我躺着也是做官。」茜官感于曹姜的坦白,又笑:「话虽如此,只是令尊不要你考功名?因小弟听说,便有些富贵中人,虽知子孙可袭官爵,却仍叫儿子去考的。」曹姜便道:「我父亲却不是这样的,他说我这种的,何必去抢别人的功名?我这样官贵二代还要占状元,叫那些寒门子弟到哪里找官做去?」说着,曹姜就自己大笑了起来。天略正从帘外过来,说道:「说什么这么好笑?」曹姜便道:「茜官敦促我去考试呢。」天略便坐在椅上,说道:「这是好事,我想考还不能呢!」曹姜便道:「你怎么不能考?」天略便道:「我这个出身,怎么考功名?别要笑死人!」曹姜却道:「你又不为奴为倡的,并非贱籍,何以不行?若论从商,也不算,因你是受朝廷的俸的。」天略却笑道:「我哪里不是商呢?我又不是教坊司的,也不受朝廷的俸禄。再说,我自幼便为奴,现在又身居倡人之中,这样的还去考功名,教人怎么看。」曹姜却道:「你这样说,也不过是怕人嚼舌根,不妨告诉他们,你是我曹姜的朋友,看他们还敢饶舌么?」天略却笑道:「那些王八蛋背着人什么话不说?便是你的闲话,我也不是没听说过的。」曹姜却说:「什么人?说我什么话?」天略说道:「也不外那几句,你们曹家如此显赫,自然多人妒忌,有什么好听的。」曹姜也觉得有道理,便也不提了,只和天略说些玩笑话。天略听着他的话,只是虚应着,心里仍想着傅天浪的顽疾和伏骄男的诈死,千愁万绪,闷闷不乐。曹姜见他这样,也没意思,便又拿功名的话逗他,且说:「你做了状元倒好,这儿就改叫『状元坊』,光宗耀祖,让一众倡优也沾沾光!」茜官身边的一个雏伎又说道:「可不是,还能给令堂挣个『诰命』!」听了这话,天略脸色大变,茜官素日斯文温和,听了这话也显了怒色,反手给了那个小官一大嘴巴,赶他到屋外。曹姜忙劝天略说:「你休要为这些胡思乱想,那些奴人也是欠管教的,你不喜欢,我叫人捶死他!」天略硬挤出一个笑,说:「就数你少年子弟刚性要强。让我说,争什么功名,如今我只一心想着一家子好。」

过了两天,曹姜又与小王爷、小侯爷等人相约,因这次只想吃酒吃肉,并不叫倡优相陪,便约在了小王爷府上。小王爷家里颇为华美,且有许多色艺双全的姬妾。小王爷平日纳在府上的女子为多,偶尔得了两个娈童,也不甚在意,本还有个好的,前些日子因秋花之故已赠了琼小碗。只是今日,小王爷又多纳了一名娈童,也是难得。因是王府新宠,小侯爷便多留意了一下,小王爷便笑问他:「说起男色,你倒比我会看。这个你说怎么样?」琼小碗便道:「不敢、不敢。」曹姜却道:「哪里这么多话,你直说就是!」小猴便道:「这个相公,论模样温柔、举止文静,都是难得的,只是看着却纤弱了些。」曹姜也插口道:「是么,我看着眉眼倒有点像略二爷,却又不十分像,谈话动静却是很不一样。」小侯爷忙说:「快别说,叫略二爷知道你拿他来比,又要恼你。」曹姜却道:「我不过拿美人比他,有何可恼?且我看他也不是这样小心眼的。」

小王爷也觉这个话不妥,便岔开话说:「我这个相公叫琴心,家里原是做官的,现在遭了殃,才沦入这个行当。因此他总比旁人格外多思多虑。」小猴心念数转,半晌一笑道:「果然可怜,怪不得王爷心疼他。」曹姜却是懵懵的,半晌又说:「我看他的身世倒和傅家两兄弟很是相似啊!且说那傅二爷,最近总是一副高兴不起来的模样,也是怪事。」小侯爷便道:「那是你认识他日子不长。这傅天略快活的时候也不快活,不快活的时候自然更不快活了。」

小王爷听了,却想着傅天浪,便道:「不知道这兄弟二人有什么无法可解的心事?」小侯爷说道:「还能是什么?」

小王爷听了,却想着傅天浪,便道:「不知道这兄弟二人有什么无法可解的心事?」小侯爷说道:「还能是什么?」

三人吃过了酒,又吃了茶,便散了。小侯爷正要离府,却见曹姜上前,只说道:「我看你倒是很了解傅家两兄弟的事啊。」小侯爷笑着摆手道:「我不过是多认识他们几年,又爱打听。」曹姜却说:「你说他们有什么无法可解的心事?」小侯爷听了,打量了一下四周,便道:「也不外是感怀身世罢了。」说着,小侯爷便要告辞,一溜烟的走了去上轿。

小王爷心里何尝不想傅天浪,这几天听说了他病了,便要去看他,写了帖子去问,傅天浪却婉言谢绝,只说待他好了些才见。小王爷实在是心焦不已,正在门前呆坐,拿着满是天浪字迹的纸来细看,却突然听见外头人说什么『病倒了』。小王爷触了心事,推窗说道:「嚷什么,病了,倒了,不怕忌讳?」外头的婆子听了,忙一叠声的告罪。小王爷认得这婆子是个侧妃的陪嫁,料定要给她脸面,只笑道:「原来是宋嬷嬷,我以为是谁。是谁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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