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外撞见那位太子妃。
陆长亭专注地翻着书,朱棣便闲在了一旁,朱标想了想,侧过身子主动与朱棣交谈了起来,好避免了将这个四弟冷落在旁。实则朱棣心头对朱标有些不快,并不想与朱标说话,但是……谁让他是长兄,谁让他是太子呢?
朱棣掩下眼底微冷的光芒,低声与朱标交谈了起来。
本来各自成年后,感情自然更加疏远,再加之朱棣又远在他方,兄弟二人自然更无话可说了。但朱棣早已不是当年的朱棣,在发觉到朱标有意与自己交谈的时候,他便从善如流地将话题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朱棣毫不避讳地说起北平,说起那些棘手的人和事。虽然他面上并无殷切或为难之色,但却让朱标在他的跟前有了作为大哥的感觉。朱标心下顿时有了别样的情绪,甚至还有意指点起北平的事来。虽然这对于朱棣来说,并非什么苦手到无法解决的事,但朱棣却始终很是认真地听着朱标说话。
朱标除了体弱,性子优柔一些,其它全部都是由名师大儒教出来的,更有洪武帝日日言传身教,再有朝堂事务以供实践……可以说朱标本身是极为优秀的,半点也不逊色。
朱棣将最初的那些冷意和不满统统压到了心底最深处,他专注地听着朱标说话,企图从中学到些什么,甚至是更了解自己的大哥。至于为何要这样去做,其实此时的朱棣还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和规划。
朱标不知道此时对面的人,心底已经埋下了一颗不轨的种子。
就在殿中正热闹的时候,有太监在殿外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携皇太孙过来了。”
朱标皱了皱眉,温和儒雅的面孔上闪过了一丝为难之色。
这点表面功夫他还是要做的,免得传入旁人耳中,便成了不懂规矩。
那太监站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儿,方才小声道:“瞧着太子妃像是带了吃食来,若是凉了……”
朱标点点头,露出了颇为认同的表情:“说的是。”他顿了顿,又道:“都是自家兄弟,她身为皇嫂,前来送些吃食,倒也正好。”言下之意,便是将太子妃的前来解释作了皇嫂对下面弟弟的关照。
这若是说出去,自然也没什么值得人挑剔的。
太监听了朱标的话,立即便转身去迎太子妃吕氏和皇太孙朱允炆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近了,那二人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殿门口。
朱棣没怎么见过吕氏,原本身为弟弟,也不应当如何打量嫂子。但是一想到朱标正是因为吕氏,而找上了陆长亭去做这样一件容易落埋怨的事,他便忍不住目光微冷地看向了吕氏。
他便要瞧瞧,这吕氏生得什么模样,犯下了种种过错,却还能得太子庇佑?
那吕氏还是穿着一身大红夹衣,手边牵着眉目清秀的朱允炆。
朱标正想要挥退宫人,但却突然想到若是殿中不留一个宫人,那岂不是反给人留下话柄?如此犹豫之下,朱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这时吕氏的目光落到了朱标的身上,她面上展露了笑颜,瞧着竟有些像是新婚的小妻子见到久不归的夫君,于是露出了雀跃欢喜的一面来。这放在端庄持重的吕氏身上,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不过最令陆长亭觉得怪异的,还是吕氏穿着这身衣袍时,明明也没什么奇怪出彩之处,和她从前打扮并无二样,但是这身大红夹衣却愣是被她重新赋予了别样的味道。
眉目竟是……有些妍丽。
这可不大像是过去的那个吕氏啊。
但若说这样的变化甚大,也并不。这些外表上的变化是细微的,平日绝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但越是细微,才越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什么性情骤变,都不如细水长流、不易让人察觉的变化来得可怕。因为前者尚且可以防备,而后者……也许你许久都难以发现其中不对劲之处。
陆长亭不自觉地摩挲起了指尖。
这样……可就有些麻烦了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吕氏朝着朱标的方向加快了步子。成年人的腿自然要长上许多,她大步迈出的时候,朱允炆那小短腿实在有些跟不上,便在后面跑得有些跌跌撞撞。
但吕氏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一点!
对于一个视丈夫儿子为天的温柔女子来说,会这样粗心大意,忽略年幼的儿子吗?
看来……吕氏的变化,还当真并非出自朱标的胡言。
这头朱棣也拧起了眉。
他也将这一幕幕印入了眼底。心中更是不快——果然!果然是个烫手的玩意儿!
吕氏对旁人的惊诧和冰冷毫无所觉,她走到朱标的跟前后,方才松开了朱允炆的手。她冲着朱标微微一笑,然后才低头去看儿子,低声道:“允炆还不快与父亲见礼?”
朱允炆看了看朱标,又看了看旁边的陆长亭和朱棣,先是叫了朱标,而后又突然道:“四叔。”“陆哥哥。”
朱棣冷淡地看了朱允炆一眼,对这个侄儿并无多少情谊。而陆长亭则是有些惊诧了,堂堂皇太孙,唤他一声“哥”?且不说辈分乱了的问题,这显然是于礼不合啊!
偏偏朱标和吕氏都对此没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