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林三哥的声音响起:“只是暂住,新房子已经盖瓦了,马上就搬过去。”
感觉是在说自己?
少年大夫不由得看向篱笆入口,没一会儿,一道闪瞎眼的粉红人影,飘然进了院子。
“你就是郁容?”
十七八岁的少年,趾高气扬,像一只骄傲的花公鸡。
不紧不慢地晾着最后一块肉段,郁容冲对方拱了拱手:“不才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公子……”
蛇的腥味,和酒气、醋酸味,纠葛在一起,满溢在整片院子……气味着实说不上好。
“花公鸡”少年唰地一下展开折扇,挡在鼻子前:“匡秀,匡弘雅。”
匡?
郁容不由得看向林三哥。
林三哥面露苦笑:“小郁大夫,这一位……”
林三哥刚一开口,匡秀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语,神色倨傲,微昂着下巴:“那什么牙膏就是你做的?”
瞟了一眼文竹扇面,郁容暗自吐槽着,面上不动声色:“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
匡秀当即“哼”了一声。
郁容:“……”
默了片刻,少年大夫看着“花公鸡”鼻子朝天的模样,决定不开口了,等着对方先说话,再随机应变。
匡秀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义庄的篱笆院子,视线转了一圈,落到了竹匾上阴晾的蛇段块。
林三哥看了看郁容,转而望向匡姓的少年:“匡小少爷……”
“你,”匡秀突然又出声,合扇指着林三哥,“去门口候着。”
“匡小少爷……”
“快点。”匡秀不耐烦地挥手,“本少爷有要事与郁大夫商量,不便第三人在场。”
郁容默默看着,因着摸不清这匡家人的意图,便且按兵不动。
林三哥看着有些无奈,拿匡小少爷没法子,只好朝少年大夫使了个眼色,转而出了院子。
郁容注意到了林三哥的眼神,然而……
他没那个本事,光靠一个眼神里,即可分析他人之所思所想。
“喂,你……”
看对方难以启齿的模样,郁容有些意外——什么事能让这看着就很傲慢的家伙开不了口?
“匡少爷?”
匡秀憋了一会儿,复又开了口,语气略有模糊:“听说你拒绝了金针防御大人的保举?”
少年大夫这一下子当真是惊异了。
周防御送他保荐书一事,除了聂昕之,他可没告诉任何人……当然,那些国医也可能有所耳闻。但可以肯定,青帘的村民当中,没人知道这件事,包括老里长、林三哥。所以……
这一位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再者,距离他收到保荐书,没过去几天的时间,当时人还在白鹫镇,雁洲这边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了?
脑中闪过无数疑问,郁容依旧不露声色,不回答、不否认,语气从容:“匡少爷从何听到这样的传闻?”
匡秀轻哼了一声:“本少爷自有消息渠道。”
少年大夫微微颔首,也不探究,仍是反问:“不知匡少爷有何见教?”
匡秀张嘴,又合上了,犹豫好半天,忽是撇开头:“出个价吧!”
“什……”郁容倏然阖上了嘴,桃花眼微张大,盯着对方细细打量。
——诶诶?
他没误会吧,这家伙的意思是……
匡秀好像被他看得羞恼了,猛地转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什么,让你出个价,有这么难吗?”
郁容回神,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
“说罢!多少钱本少爷都出得起。”
少年大夫摇头不语。
“你这什么意思?”
郁容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匡少爷找错了人。”
“你……”
少年大夫转开了目光,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物件。
“郁容!”
郁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语气淡然:“寒舍破陋,郁某又忙不开身,不宜招待匡少爷。”
匡秀睁大眼。
被瞪的少年大夫面色不改,神态自如地伸出一只手:“匡少爷,请。”
直接送客。
匡秀被气得呀,嘴唇抖动了半晌,终究又是一声“哼”,转头疾步离开了义庄。
匡秀没走一会儿,林三哥又回了义庄,面露关切:“没事吧,小郁大夫?”
郁容摇头,嘴上问:“那位匡少爷是匡万春堂的东家吧?就是他想要见我?”
林三哥语带无奈:“哪是啊,之前找我的一直是药局的掌柜。没听说过匡小少爷管事,今天他突然过来找人,我还觉得奇怪呢。”
少年大夫若有所思:“是这样吗……”遂是语气一转,“我好像得罪他了。”
尽管之前说好了,尽量不要与匡万春堂交恶,但在有些时候、有些事,绝不能容让。
林三哥惊道:“怎么回事?”
“他问我要一个很珍贵的东西,”郁容轻描淡写道,“我拒绝了。”
林三哥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没事?”
“既是匡小少爷的过失,没什么好担心的。匡家主事人又不是他。”
“哦?”
“匡大东家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是他家人的错,他从不会迁怒别人,小郁大夫你不用担心。”
郁容点头表示了解,没有什么担心不担心的。即使那位匡家的当家不讲理,也没什么好怕的……匡万春堂再厉害,还远不到能一手遮天的程度。
何况,他有一位超级厉害的朋友……狐假虎威什么的,万不得已之时,完全可以借一把势。
话说回来……
那一天聂昕之其实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吧,想一想刚才的遭遇,感觉好像是……
一种提醒。
大约是,怕他年幼无知,被人糊弄着“转手”保荐书?
逆鸧卫那么厉害,定会查到他头上,届时,罚钱不算,还得挨三十个板子……真真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