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赶去。只是刚到浚仪桥,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是吴充的二儿子吴安持,另外,他也正是韩冈的连襟。
这吴安持从得胜桥上下来,眼睛在街边左右扫着。似乎在韩冈看到他的同时,也发现了韩冈。但看他的态度又好像并没有发现,反正视线是茫茫然的一带而过,就想转身上马。只是从吴安持匆匆忙忙的态度上,韩冈估计他多半还是看到了自己。
“仲由兄!”韩冈远远唤了一声。见面了就跑,吴安持的做法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
吴安持这下子跑不了了,只得下马回头,脸上堆起了惊喜:“原来玉昆贤弟!”
“许久不见仲由兄,不知向来可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冈笑着走上来,吴安持也不好说两句就走,却是被他拉着在街边说了好一阵话。既要叠起心思应对韩冈,也要防着一不小心被诳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只寒暄了没几句,就是浑身是汗。
被韩冈耽搁了好一阵,甚至不由自主的答应下来改日一起喝酒的承诺,当吴安持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二更天了。
走进房中向父母问安,吴充就不快的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可是去青楼了?!”
吴安持不敢隐瞒:“儿子是在路上遇上了韩冈。”
“韩冈?!”吴充不意从儿子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正是韩冈。”吴安持低头道:“他上来跟儿子搭话,也不便不理睬他。”
吴充脸色沉了下来:“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闲聊了一阵。”吴安持见吴充脸上写满了不信,连忙将跟韩冈说得那些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吴充。
吴充听了儿子一阵絮絮叨叨的废话,不耐烦的往外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以后见了韩冈离着远一点。”
“大人……”吴安持没有动,反而有些迟疑的在背后叫了转身准备入内间休息的吴充一声。。
“怎么?”正如如今大部分做父亲的人一样,吴充在家中亦如严君,标准的严父慈母中的前者。只是微皱起眉头的回头一瞥,就让吴安持胆颤心惊。
“为什么大人要一直针对韩冈,他不是只在安心的打造军器吗?”吴安持大着胆子问着,“大人的对手当是吕惠卿,何必与韩冈结下仇怨。也许现在韩冈只是直阁而已,可一二十年后,未必不能升入东西二府。”
吴充的眼神如刀似箭一般的变得锐利起来,使得吴安持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听着儿子的话,他却沉默了。过了好一阵,方才反问道:“知道为什么天子喜欢孤臣?”
“……不结党营私,忠心事上?”吴安持的回答说到最后又变成了疑问句。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吴充,等着对回答的评判。
吴充不置可否,只是再问了一句:“见过孤臣做宰相吗?”
“啊!?”吴安持闻言一愣。
“一个都没有。”吴充冷冷一笑,“韩冈甚至连新党都不亲附,朝中上下无人,日后如何能升入东西二府?
王安石为官数十载,入朝任职虽然只有几年。但朝中亲厚之人无数,才学亦是一时之选。文宽夫、富彦国、欧阳永叔、包希仁,多少重臣元老看重于他?吕晦叔、吕宝臣、司马君实、甚至包括为父,又有多少友人与其来往唱和?其身在江宁,在今上耳边,还有韩维、韩绛为其做仗马之鸣。朝野上下无人不赞,安石不出,奈苍生何?!
可你再看看韩冈,他参加过几次诗会?上京以来,又结交过多少士人?朝中的几名重臣,他亲附过谁?就连他的岳父他都不理会!这样的臣子,天子当然喜欢。但想要做到宰执,根本是休想。宣麻一事,可不是天子一人说了算的!”
“可两府之中还有王韶。在关西,也有关学一脉。”吴安持小声的争辩道。
“王韶功劳不小,但开疆拓土,枢密副使就到顶了,没机会再升上一步,能帮到韩冈什么?更休提若关学,但凡关学有点底蕴,张载也不会一直守在横渠。”吴充再一声冷笑,“要不是有韩冈这名弟子,他的名声一辈子都别想流传到京城中!”
第二章凡物偏能动世情(五)
吴充根本就不将韩冈当一回事,口舌之争吃亏又如何,慢慢钉死他晋身宰执的机会,就已经足够了。
“若说韩冈在白马县安置流民的时候,以当时所见,他日后甚至能有五六成机会做到宰执;但到了现在再来看,韩冈倒有七八成进不了东西二府。”
对着已经开始在点头的儿子,吴充笑着韩冈的愚行:“王介甫辞相后,他竟然一口气开罪了韩子华、冯当世和吕惠卿这三位宰执,论起得罪人的本事,也只有祢衡能比一比了。”
吴安持无话可说,他的父亲的确是一针见血说到了韩冈的缺陷上。
“王介甫再是因为新法得罪了多少豪门世家,让多少旧友与其反目成仇,可他至少在担任参知政事之前,没有让人看出了他的真面目。天下人都将他视为能拯救朝政困局的大贤来期待,朝堂上下,除了寥寥数人之外,无不是在期盼着他上京,入主政事堂。
而韩冈就实在是太过高傲,宰执他不亲附,士人他不结交,诗文水平连浅薄二字都不够资格形容,官员中的聚会根本就没办法去参加。唯一擅长的就是机关巧器之学,只是美其名曰格物致知,将公输般与先圣拉上关系。”
“韩冈好歹也是造出飞船,公输般恐有不及。”吴安持轻声提醒着父亲。
“《浮力追源》的确说透了飞船的原理,现在是人人都会造了。等到日后给辽人、夏人学去,你再看看他会受到多少封弹章!”吴充冷哼一声,“好了,你早点回去睡,记住为父说的话,不要与韩冈结交,省得日后受牵累。”
“儿子知道了,父亲大人也请早点安歇。”吴安持老老实实点头,行了礼,就下去了。
吴充重新往内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