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装着火油的铁罐,就想将燃料挤入棺椁,因为密封的铁罐形状是扁平长方,前边有个细小的油嘴,需要通过挤压,才会使油嘴中流出燃料,急切间不免使人觉得速度缓慢。
胖子心里着急起来,恨不得将整罐燃料直接泼洒进去,谁成想忙中出错,动作幅度大了些,那铁罐竟从他手中滑落,顺着椁盖的缝隙,直接掉进了黄金椁中。
我和孙九爷齐声叫一声“糟糕”,这罐子燃料是最后的杀手锏,就此失落在棺椁中如何得了?我当时就想把手伸进椁盖的缝隙中去掏,但工兵铲撑开的缝隙太窄,胳膊已经伸不进去了。
这时孙九爷在黄金椁旁将我向后拽开,三人退开几步,背后顶在了墓墙上,此刻黄金椁中悄然无声,墓室中除了众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外,就只有绿幽幽的烛光兀自晃动不定。
我不知孙九爷为什么将我从棺椁前拽开,正想问他,却听地底一阵金属挫动震颤之声,震得人手脚都是微微发麻,孙九爷两眼紧紧瞪着黄金椁说:“用不着开棺了,你看灵星岩构成的墙壁中血气已现,尸仙马上就要出来了。”
地仙封师古在《观山掘藏录》中,曾写明了血雾入地之时,便是群仙出山之际,棺材山盘古脉的生气本已消失了千年,观山太保建造地仙村阴阳二宅,正是为了恢复尸脉生气,封师古当年在山里挖出了一具早已枯化的“尸仙”,他死后带着尸仙葬在墓中,并推算在棺材山地气恢复的时候,他自己就能化为真仙,带着数万门徒从古墓里破棺而出。
所谓的“血雾”,是指埋在棺材山周围的“九死惊陵甲”,这种由铜蚀变异而生的植物,铜甲铜刺中带有极重的血腥气,将地仙村古墓与外界彻底隔绝,如今惊陵甲已失去控制,在地底紧紧迫入棺材山,眼看随时都能将整个盘古脉彻底绞碎,丝丝缕缕的血气已渗入了棂星殿地仙墓,墓室中点燃的蜡烛受其影响,才变得犹如鬼火一般。
但封师古既然是个不出世的奇人,通晓阴阳五行的推算之道,为什么生前会认定九死惊陵甲入山的时候,墓里的无数死尸就定会出山?难道此人就没考虑到惊陵甲一动,整个棺材山都会粉身碎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棺材山完了,里面的古墓和古尸,也要跟着一同报销,而且盘古脉深陷地底,上头压着千仞高山,又怎么可能有群仙出山之说?
地仙村里的群尸真能离开地底逃出山外,那除非这世上真有神仙,反正我是绝不肯信的。见孙九爷心灰意懒,先前那股开馆毁尸的劲头都没了,我不由得心头动火,对他说:“地仙村里的事本来与我们毫不相干,九爷你把我们牵扯进来,怎么反倒自己先撂挑子不干了?”
胖子说道:“既然让看见了棺材,就没有不开棺捞它一票的道理,孙九爷你不想干我们也不拦着你,别碍手碍脚的就行,现在分帮散伙可也不晚。”
只有守在幕墙裂口处的Shirley杨,似乎还能体谅孙九爷的苦衷,她对我说:“老胡,孙教授不像是畏首畏尾的人,他大概是担心封师古的推算都是真的。”
孙九爷缓缓的点了点头,沮丧的对众人说道:“我封家出了家门败类,多少代人舍掉了身家性命,就是想铲除地仙封师古这个祸根。但自打咱们进了棺材山,我越来越觉得咱们的一举一动,无不被封师古料中,惊陵甲的血气已渗入墓室,黄金棺椁中的封师古,肯定已经成了真仙,无论咱们再做什么也都晚了。”
幺妹儿被孙九爷的话吓得不轻,心下也是有些发怵,对我说道:“师兄,听我干爷讲,那尸仙在深山老林里是真有的,只要它一出山,附近的老百姓都要死翘。”
我说:“我就不信邪,没有什么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死了几百年的僵尸怎么成仙?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妄想度仙炼丹?退一万步而言——即使这种原始迷信的东西以前真有,如今也绝不可能再出现了,因为历史的车轮是转不回去的,任何企图开倒车的人,都必将被历史的巨轮碾得粉碎。”
胖子一拍屁股说道:“尸仙要是真能从棺材山里爬出来,胖爷我或许乐意跟他分享一下山姆大叔那句不朽的伟大格言——无知是迷信之母。”
我不禁惊叹王胖子的水平可比以前高多了,引用范围竟已经超出了老三篇和马列著作了,却没想到他是想起来什么顺嘴就溜,鬼知道是从哪里胡乱听来这么一耳朵,倒把巴尔扎克大叔记成山姆大叔了。
我看墓中血雾逐渐多了,也顾不上再问胖子怎么最近学问见长,要开棺毁尸后再逃出棺材山,就得趁现在动手,眼下一切的顾虑都应抛到脑后。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关键时刻不动真格的是不行了,于是招呼众人一起上前动手,必须揭开椁盖,把掉在里面的火油罐子拿出来,才能焚化尸体。
众人来到椁前,合力将那金龛般的棺椁向外撬动,这回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猛听“咵嚓”一声,椁盖从中分开,与此同时,只见眼前青光一晃,就有具尸体从棺椁中坐了起来。这具尸体身材高大,要站起来估计比胖子要高两头,全身披挂龙纹玉匣,也就是俗称的“金缕玉衣”,一身玉甲把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那金丝玉匣结构精妙,手指关节处用细小玉片相连,屈伸自如。
玉匣古尸似乎是下葬时,在椁内双臂拽着盖子,而且椁中没有套棺,一揭命盖,腐而不僵的尸身受到牵扯,就跟着从黄金椁里坐了起来。
众人围在椁前,几盏战术射灯的光束,一齐照在身披玉甲的尸身上,光束晃动中,就见那尸身上钉满了乱箭,都是刚才开棺时被连珠弩所射。而肢体中箭的位置则有血水流出,头部中箭处玉片崩落,却露出里面的黄金,似乎是在尸体腔子上嵌了一颗纯金头颅。
众人皆是一怔:“棺椁里的不是地仙封师古,而是有身无头的巫邪大祭司?也就是传说中被描述成开河黑猪的——乌羊王?据说乌羊王死后就曾化为了尸仙,在《棺山遇仙图》中它已被封师古分尸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仙墓中?”
我发现那具遍体披挂的“乌羊王”古尸,在全身玉甲中渗出腥臭浓重的尸气,古尸手指的指甲又长又弯,已穿过了玉衣手甲的接缝突出在外面,死而如生,这是尸变的征兆。我忙问孙九爷:“这是封师古还是乌羊王?”
孙九爷目瞪口呆,话也说不出来,我用余光一瞥墓室东南角的蜡烛,鬼火般青绿色的光芒惨淡微弱,灯意将断,随时都可能就此熄灭,心知乌羊王古尸绝不寻常,说不定就能暴起扑人,赶紧对幺妹儿叫道:“快放绳索套住尸体!”
幺妹儿听到招呼,急忙抬手撒开捆仙绳,数层绳套恰似天罗地网,兜头将“乌羊王”捆个正着,向后一拽索子,早把古尸缠成了一团“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