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与刘畅、清华郡主擦肩而过的时候,蒋二公蒋长忠正蔫蔫地站在朱国公府的大门前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今日发生的事情断然不可能瞒得住,最多两日就会传遍京中的上流圈,假如被父亲知道,逃不掉一顿好。一想到被鞭抽,他身上的某些地方就又隐隐作疼起来。挨鞭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他开始愤恨不平,明明上次就是蒋长扬庄里的人不把他放在眼睛里,故意挑衅他,蒋长扬不是个好东西,阴险卑鄙,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原本也正常,若不是父亲那么偏心,他也不会那么生气。他在父亲面前长了那么多年,尽孝是他,膝下承欢也是他,挨鞭挨得最多的也是他,凭什么到头了好处尽是蒋长扬得了去?骑个烂马出去溜达溜达,回来也要挨一顿鞭。他心酸难过了,他在父亲的心目中,还比不上蒋长扬的一匹马么?父亲怎么能那么对待他?
从小到大,父亲最爱的就是惩罚他,蹲马步,端酒杯,一直发展到和丫鬟亲个小嘴也要被鞭抽,抽,抽,想到鞭“咻咻”的破空声,父亲愤、失望的眼神,他的腿肚忍不住抽搐起来,掌心也冒出冷汗,几乎握不稳鞭。回头望着缺耳朵道:“我不想回去,我们去庄里住段时间吧?”
缺耳朵晓得他是又开始打退堂鼓了。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这事儿哪里能躲得过去?若是让二公仓皇逃走,自己少不得要跟着,过后再被国公爷拿住,只怕要被赶出去。还不如赶紧进去找到老夫人和夫人说项,让她二人去设法化解此事,才是最妥当的。想到此,缺耳朵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公,还有老夫人和夫人呢。若是去了庄里,老夫人年老体迈,只怕是赶不及。”
迟早要被父亲拿住,蒋长忠毫不怀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父亲骑马抓回来。为今之计,只有依靠祖母她老人了,想当初,有多少次,他都是靠着她老人家才从父亲的魔爪下逃出来的。蒋长忠叹了口气,随即又狠狠瞪了缺耳朵一眼:“就是你个狗奴才给我出的馊主意,我都说不行,你偏说行。我此番若是得不了好,你也休想逃得脱去。”
明明就是你大公不听人言,非得要赶时间一鸣惊人,事后又沉不住气才惹出的大麻烦,这会儿倒是他的错了。缺耳朵暗自腹诽,可面上却不敢出来,得先想法把这活宝哄进府去才行。他皱着眉头认错:“都是小人的错。”接着又附在蒋二公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蒋长忠虽然点头,但总是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就是迈不出那一步,他凶狠地回头看着身后大气也不敢出的侍从们,怒吼道:“今日的事情谁也别想逃脱,竟然胆敢背主,叫我查出来是谁干的好事,保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正德,进去就把他们给我统统关起来!”
众人愤怒,却不敢言,这会儿求情只能是火上浇油,便都把头深深埋下。唯有那只叫做惊风的豹,因为被关在笼里的时间久非常不耐烦,焦地在笼里来回走动,不时地呲呲牙,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声。
正德亦有些不耐烦,微微皱眉道:“公,过会儿国公爷就要回家了。”
蒋长忠的屁股立刻犹如被火烧了一样,顾不上收拾内贼,快步进了府门,往后堂去找忠勇老夫人。他丝毫不用酝酿情绪,只需想着朱国公狰狞的样,他的眼圈就红了,表情就显得又绝望又害怕。
和许多贵夫人一样,已经七十高龄的老夫人同样很信佛,她坐在佛堂里闭着眼睛严肃认真地敲着木鱼诵经,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朱国公府繁荣昌盛,人丁兴旺,万事遂意。突然听到佛堂外出来一声哀鸣:“祖母!救命!孙儿要死了!”
老夫人手里的木棰被吓得一下敲了个空,她睁开已然混浊了的老眼,侧过头看向门口。藏青色的夹帘被人高高掀起,门口站着她最心爱的孙。蒋长忠红着一双眼睛,粉嫩的脸上还带着上次受伤没消散的粉红色疤痕,微微噘着一张鲜红的嘴,脸上的神情又惊又可怜。
老夫人颤巍巍地朝蒋长忠伸出手:“过来乖孩,和祖母说说,这是怎么了?”
蒋长忠一听到这温柔的声音,眼圈更红了,鼻头一酸,猛地往前一扑,跪倒在老夫人面前,把头埋入她怀里一边拱一边嚎啕大哭:“祖母救命!孙儿被人陷害了!您要给孙儿做主啊!”
老夫人使劲拍着他的肩头,安抚道:“不哭,不哭,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蒋长忠舔舔嘴唇,先夸自己两句:“孙儿去打猎,昨日猎了两头鹿,谁也没有我做得好。”
老夫人赞道:“好呀!我孙儿好样的。”
“可是有人见不得孙儿好!就想要孙儿出丑,让朱国公府出丑。”蒋长忠悲愤地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略去自己做了的丑事,只着重渲染九郎如何陷害他,众人如何对不起他嘲笑他,最后才总结道:“孙儿冤枉!分明是有人设计故意买通了山中的猎户来陷害我,那些人嫉妒我让他们丢了脸,跟着来踩我!我浑身是口都说不清,有心要和九郎算账,正德又和我说他是宗室弟,轻易招惹不得,我若是动了手,会给家里惹麻烦的。孙儿少不得打落牙齿和血吞,生生忍了这口恶气。”
这个脸果然丢得不小,只此时不是追究他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而是要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老夫人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又变幻,缓缓道:“那你这段时间都得罪了谁?”
蒋长忠差点脱口而出就是蒋长扬那个野种,话到口边,及时改口道:“孙儿自那日从大哥的庄上回来后就谨遵父亲教诲,深居简出,安心读书骑射,这段时间见过的人都少得很,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孙儿真是不明白,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和孙儿过不去?”
老夫人沉默半晌,提高声音道:“你果真没有得罪过人?平白无故的,九郎怎会与你这般过不去?”
蒋长忠缩了一下脖,低声道:“萧雪溪与我多说了两句话。”
老夫人的眉毛突然挑了起来:“萧雪溪与你多说了两句话?!她也去了?”
蒋长忠一挺胸膛:“是,她经常找我说话来着。大抵就是这个原因,我听见九郎他们私下底议论说,我们朱国公府的人不过一介武夫,不配。”
老夫人叹了口气,摆摆手:“你先下去。”
蒋长忠大急,眼圈又迅速红了:“祖母,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我真冤枉啊,我该怎么办?”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眼里闪出一丝精光:“你父亲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然上阵杀敌好几年,立刻把泪给我收了!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老实去自己院里呆着,等你父亲召唤。”
蒋长忠忍住眼泪,牢牢抱住她的膝盖:“我不去,父亲不会听我解释,先就会拿鞭直接抽死我的。我就在这儿陪着您,孝敬您,祖母千万别孙儿。”
自从失去长孙,这孩刚生就被她抱在臂弯里,她看着他的头发从黄变黑,从稀疏到浓密,牙齿一颗颗地长齐,个一点点地长高,她对他寄予了无数的希望,可是怎么就成了这么一副样?老夫人想归想,祖孙俩的感情到底非同一般,看到他那可怜样,她不由想到自家儿打起孩来果然手重,这孩成了这个样只怕也是被得打怕了。
想到此,老夫人无奈地吩咐身边最信任的叶妈妈:“去把夫人请过来。”然后用不怎么威严的声音对蒋长忠斥道:“起来!擦把脸,换身衣服,看看你这样,哪里有半点儿国公府公的样?”
蒋长忠半点不怕她,想到有她和杜夫人护着,屁股至少不可能开花,最多就是印花,便打起精神起身去了隔壁,摊开手任由丫鬟伺候。老夫人抓起木棰继续敲打木鱼诵经。
不多时,披着五彩晕罗银泥披袍,发绾高髻,插着金结条花钗步摇,已近不惑之年,仍然花容月貌的杜夫人稳稳地走进来,见老夫人还在诵经,便安静地束手立在一旁静候。待到老夫人睁开眼睛,她方才温贤淑地上前扶起老夫人,笑道:“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威严地道:“你不知道?”
杜夫人早就得了缺耳朵的告知,心中清楚得很,然而她深谙老夫人的秉性,自不会坦承自己已然知道,只微笑着轻轻摇头:“母亲说笑,儿媳怎会知晓?”
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