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两名副将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还要继续追上去吗?”
惊鹤静默地看着视线里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抬头对着夜空长舒一口气。
“殊华他自己会想明白一切的,我们走吧。”
本是同路人,却在此刻一分为二,各自向南北奔去。
云殊华沿着山路走到山脚处的溪谷旁,直到一处开阔的溪水岸前,便再也支撑不住,疲累地瘫倒在铺满鹅卵石的沙地上。
他睁开眼,上方即是浩瀚的夜空,无数的星星点缀在银河附近,忽亮忽暗。
在这样无垠的广袤天地中,人只是沧海里极其微弱的细尘。那些来往匆忙、争权夺利的人不过是古往今来的数千年时间长河中的几朵浪花,与深邃永恒的宇宙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云殊华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繁星夜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似,是从那个乌云笼罩的暴雨夜,后来景梵将他关进玉墟后殿,他便失去了仰望的自由。
如今自己恢复了自由身,是不是也算一种因祸得福?
思及此,云殊华微微勾起唇,嘲讽地露出笑意。
笑着笑着,他又抹了把脸,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云殊华,你可真是没出息。
为什么还是每时每刻地想起他啊。
这个言而无信的坏人,不是说要将他永远困在玉墟殿,困住他一辈子的吗?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两个人明明在心里做好一起纠缠到死的准备,临到危难关头他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云殊华闭上眼,自言自语地嗫嚅道:“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你这个懦夫。”
骂了一句,他又觉得不过瘾,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抓起身边所有的砾石扔到潺潺流动的溪水中,边砸边泄愤似的喊了起来。
“景梵!你这个胆小鬼,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吗?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将我赶走!”
“你想自己一个人留在清坞守山,就是从来没有把我当过你门下的徒弟!”
云殊华睁大眼睛,抬头望了眼天,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流下来。
他确信自己是不爱哭的人,可凡事与景梵有了牵扯,都能叫他掉下几滴眼泪。
有时候他也很讨厌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为什么总是长不大,为什么,为什么连惊鹤都有资格留下来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自己却要被迫断绝关系。
这些问题他在心里问了无数次,也无数次地确认了答案,可尽管这答案明晃晃地摆在那,他还是想亲口问一问景梵,也想听景梵亲自告诉他。
静谧的溪谷传来夏蝉窸窸窣窣的鸣叫,少年喊累了,喊乏了,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对不起。”
不知怎地,他忽然道了个歉。
良久,云殊华擦干净眼泪,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对着那条小溪说话。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哽咽着,强逼着自己断断续续说完,“可是我要去。”
“我要继续南行,回到玉逍宫,完成我该为你做的事。”
云殊华双手握在胸前,对着朗朗夜空许愿:“上天啊,或许我和景梵本就是两个不懂爱的人,可能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希望这一场战事过去,我们有机会再见。”
说完,他揉了揉酸疼的腿,拿起自己的摘星,踏上了不知通往何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