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孚城牢狱。
这里关押着无数在战争中被俘的道修,其中有不少人每隔三日便要经受一次严刑拷打,有的挺过了,苟延残喘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活着,不知何时才能被人救出;其余那些没挺过的,早早在这里结束潦草的一生。
看守大门的牢头抱着剑,三两凑在一起喝酒,打盹。
到了夏季,北域一日比一日炎热起来,酒意助燃,浑身愈发的烫。
黑夜里走来两名提着酒壶的牢头,一前一后将手中的东西撂在桌上,前面那人压低嗓音道:“各位大哥,这可是城南军帐那里顺来的冰酒,味甘意醇,颇为解暑,今日拿来便这些权当孝敬前辈了。”
小木桌前,为首一个醉醺醺的狱卒半睁着眼,慢悠悠问道:“你是谁啊,怎么从前没见过你?听着口音也不像是孚城人氏。”
“小的是门主身边的看门侍卫,在城主宅邸守门时出了岔子,这才和我的兄弟被发配到这里来,日后与各位哥哥便是同侪,还望多多包涵。”
“原来是被罚到这里来的,这里的差事可不比门主那里,苦得很,也累得很。”
其他几名狱卒也跟着附和了几句,众人踌躇着喝了许多,少顷便一个个倒在地上。
这时,云殊华才从灵绍逸身后走出,将醉倒的几人身上摸了个遍,掏出几串钥匙。
灵绍逸自觉地走到大门外放风,一边观望一边低声道:“你的动作可要快些,里面还有不少轮值的狱卒要解决,我们不能耽搁太久。”
“快了,这是最后一个。”云殊华扒拉着桌角前一个睡死过去的男人,在他前襟翻找起来。
不远处,灵绍逸忽然低声道了句不好。
“有人来了!”
话音甫落,云殊华当即收回手道:“已经没什么可搜查的了,我们快出去迎接。”
二人快步走出地牢大门,当即一左一右单膝跪地,摆出恭谨的样子。
夜风吹拂,蝉鸣瑟瑟。
卫惝领着几名心腹晃晃悠悠走了过来,方踱步至门口,便停下来皱眉道:“怎么回事,这里为何有浓浓的酒味?”
灵绍逸深深地将头埋下去,声线一转,粗嘎道:“门主大人,守门的几个牢头皆喝醉了,正在里面躺着。”
“喝、醉、了?”卫惝挑了挑眉,尾音上扬。
身旁的心腹见状,率先越过大门向里走去,片刻后便裹挟着一身酒气出现在卫惝面前。
“门主,确实有人玩忽职守。”
“嗯,那就……杀了吧。”卫惝啧了一声。
“是,门主。”
卫惝余光一瞟,视线落到云殊华身上,脚步微顿,无声地打量着他。
云殊华看着棠色的衣角停滞在眼前,怕他瞧出什么端倪,便稍稍向后缩了缩,一副害怕恐惧的样子。
卫惝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津津有味点评道:“你这狱卒……腰倒是不错啊。”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云殊华露出厌恶的神色。
一旁的心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极快道:“门主大人,此人可需送到城主宅邸?”
卫惝微微一笑,不屑反问:“卑贱人,有何资格进我的房门。”
待几人陆陆续续进了牢狱大门,灵绍逸才率先从地上站起来。
走在最后的魔修转身呵斥道:“喂,你们两个快跟上,门主大人审讯犯人时需有人守门。”
“哦,这位大哥,我们马上便来。”
灵绍逸扶起云殊华,说:“我们快跟上。”
“进去以后,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先摸清楚里面的情况,待卫惝走后,我们再做决定。”
灵绍逸舒了口气,道:“我尽量。”
他们跟着几名门徒的脚步向地牢深处走去,一路上经过数座漆黑而安静的牢房,云殊华大致看了几眼,已分不清里面那些躺着的人是死是活。
其中许多人穿着西域制式的道袍,数目多,令人触目惊心。
许久未闻五域仙山的消息,难道西域出了什么事吗?
云殊华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双拳紧握。
为首的卫惝走到一处宽阔的牢房前,挥退众人,散漫道:“打开。”
几人将眸光转移到云殊华与灵绍逸两人身上,只见云殊华低着头,迅速取出一串钥匙,放在距自己最近的那人手上。
“你,”卫惝指着灵绍逸,“去将里面的蜡烛点燃。”
“……是。”
灵绍逸乖觉上前,跟着开门的下属一齐走进去,摸出火折子,将室内一根根蜡烛点亮。
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起来,只见墙壁上血迹斑斑,颜色深浅不一,依稀可辨出新旧。
这间牢房足有寻常十倍大,这里照亮了,内里依旧瞧不清楚。只能看到几条粗硕的麻绳将一个成年男子吊了起来。这男人身上的衣衫破碎不堪,下.体血肉模糊,浑身是伤,唯那一张脸是完好的,从云殊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他灰败的脸色,认不出完整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