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云殊华猛地站起身,循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目光在大殿内绕了一圈,最后落到右侧紧闭的黄花梨木门上。
那里是一处小小的暖阁,他记得很清楚,平日里傅徇处理完公务,总爱在暖阁中召见下属商讨要事,且从不让人靠近。
唯独有那么一次,云殊华在某个落雨的午后被迫困在合极殿,不得已去了傅徇安置的偏殿小憩,待到他睡醒一觉坐起来时,殿外的天空已经被雷雨浇成浓墨色,殿中的烛光昏暗不已,视物有些困难。
云殊华披着松散的外衫推开偏殿的小门,被几名侍从簇拥着向殿外走。
行至一半,他方想起自己还没有向傅徇请安,若是不打招呼直接走,回头定要被傅徇抓住把柄。
虽则他从未见傅徇发过脾气的样子,但此人总给他一种笑面虎的感觉,若是不顺其心意行事,恐怕日子不会好过。
云殊华压下心中对傅徇天然升起的害怕,摆摆手朗声道:“我还未曾向舅舅请安,不告而别于理不合,你们先去大殿外等我,我稍后便至。”
说完复又向里走回去,徒留一众小侍在殿外的跪地应答。
云殊华从后殿一路绕至前殿,四处不见傅徇身影,便差人问了路。
那侍从一见来人是云殊华,便恭敬地俯下.身子行礼道:“殊华公子,主上正于暖阁中商议公事,您若是想见主上,不如在殿前等候一阵。”
“不打紧,我远远在暖阁外请个安即可,你先去吧。”
云殊华提起衣袂匆匆赶到暖阁入口处,眸色疑惑地瞧着那紧闭的雕木门,随即双手推至身前,做了个并不标准的拜礼:“舅舅,晚辈殊华来向您请安。”
殿外暴雨雷动,暖阁中却死寂非常,幽黑一片。
云殊华心中诧异,又提升了一个音调:“……舅舅?”
莫不是傅徇这人并不在暖阁中,而是早早去了别处?
算了,左右自己同那么多合极殿的侍从说了要请安,若是日后傅徇问起,就说今日实在是不巧,但这个安他却是实实在在的请了,届时总不能怪罪他了吧。
云殊华默默为这个想法点了个赞,随后对着空气恭敬道:“殊华给舅舅请安,不打扰舅舅办理公事了,殊华现下便走,明日定当前来拜谢。”
舅甥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如今却处成了如履薄冰的上下级关系,说来也是可笑。
但云殊华实是无法克服心内的恐惧去和傅徇亲近。
安请完了,也该回自己的院落中了,他站起身拂拂袖子,拖着曳地的衣摆打道回府。
方走了几步,忽听见暖阁里传出一阵呜咽声,且这呜咽声不像是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倒像是说话的人咬牙切齿,极力忍耐着什么一般。
“殊,殊华,殊华……”
乍一听到这样凄楚的呼唤,云殊华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了,他愣在原地,侧耳倾听。
那道呼唤像是极力在求救,又细弱地喊了一声。
“殊华,殊华。”
果然有人在喊他。
云殊华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攥紧手心,上前将暖阁的门敲了敲。
这里不是傅徇商讨要事的地方吗,为何会有人在里面求救?
他张开口,转身唤了一声:“殿中有人吗?这里——”
话没说完,他自己又忽地噤声了。
这里是傅徇的地盘,他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罚谁就罚谁,倘若现在他将人叫进暖阁中去救人,岂不是在打傅徇的脸?便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
云殊华站在原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随后小心翼翼地将暖阁的门推开,闪身迈了进去,又迅速把门合上。
不大的房间里,安置着一张干净整洁的床榻,一处茶案,一处书桌,以及几架书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