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澍晚虽是世家子,却并非锦衣玉食之人,”云殊华有些惆怅,“他想逃避江家的苛待,是以这些年云游四海,接触些与道法相关的人或事并不奇怪,毕竟当初前往中域拜师也是他的主意。”
景梵颔首,神色疏淡仿若并未放在心上,思及沈棠离也曾说过江澍晚家世清白,应当没有什么威胁,便也不再多言。
送走师尊后,云殊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沉沉出了一口气。
景梵今夜所言倒是很真诚,但到底还是带着几分试探之意,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证明这就是他毫无保留时的样子。
两个人都试图在漆黑的幻境中相互摸索试探,探寻对方究竟有几分可信。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云殊华挑了挑眉,将摘星紧紧攥在手里,对准镜湖对岸的竹林用力将弓弦拉到最满。
“簌”一声轻响,一支飞快的穿云箭羽稳扎稳打击中竹节正中央。
这把弓好用到出乎意料,若猜得不错,景梵应当对他平日里拉弓射箭的习惯观察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
从前被大家保护得太好,导致云殊华每日按时修炼之余,对钻磨术法道一事并不热衷,如今境况大不相同,既然无法料到下一次危急时刻自己又被谁算计,能做的便只有抓紧时间提升自己。
他还是太弱了,遇到危险只能靠景梵保护,抛却师徒身份,他与景梵依旧无法做到真正的平等。
况且……既然答应了景梵试着依靠彼此,就不该成为无用的花瓶摆设。
他要变得更强才行,起码要做到有资格与景梵一同并肩作战。
云殊华将摘星收起,迅速在心里做好计划,随即打道回府,乖乖回房间养精蓄锐。
直至某日晨起练功之时,风鹤带着一封信函匆匆踏入星筑之中。
彼时云殊华正对湖自揽:他将披散下来的长发高高束起,身上也换了干净利落的墨色窄袖骑装,一改往日的装扮,瞧上去颇有少年人英姿飒爽之感。
云殊华对着平静的水面左右看了看,又偏过头,视线悄然移至竹林石桌前捧卷静坐的景梵身上,打量着三千乌发中那只精致的墨玉发冠。
据说男子年及二十才能加冠行成人礼,他若是想戴一只同景梵一样的玉冠,约莫还要再等上三年。
云殊华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用来束发的丝绳,瞬间觉得它失去了光彩。
景梵支着额,书页久久未翻,虽未曾抬眼,却能洞察到少年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小华若是不想练剑,便坐下来温习昨日的功课。”
云殊华连忙提剑站好,对景梵行了一礼:“不敢劳烦师尊,徒儿这便去林中习剑。”
景梵收起手上一本华严经,修长的指节轻轻叩着冰凉的桌面:“再过两日为师便启程下山,临行时定要查验小华的成果。”
云殊华听罢不敢继续耽搁,快步向竹林深处走去。
这些天他经常同惊鹤与风鹤请教剑法,三人有时会趁着景梵不在,偷偷潜入星筑的林子里切磋比试。景梵平日独居,且喜净,若非有要紧事,双鹤是万万不敢擅自闯进星筑的。
几片干燥枯黄的竹叶萧萧落下,云殊华眯起眼睛,忽在不远处看到风鹤的身影。
只见他对着云殊华指了指手上的信封,隔着很远打招呼。
云殊华向后望了一眼,快步走上前去,低声道:“奇了,你今日怎么不从正门进来,偏要偷偷摸摸的见我,搞得像做贼一般。”
“这个时辰恰好撞上仙尊静修,我可不敢上前打扰,”风鹤将信封往云殊华怀中一塞,道,“这是中域仙使今早递来的请柬,各域大比将于本月末正式开始。”
“这么快?”云殊华皱眉道,“我还没准备好呢。”
“你准备什么,又不用亲自下场比试。况仙尊昨日去了玉墟殿,命惊鹤陪你一道前去,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帮衬你一番。”
“再说了,往年各域大比的日子比之今年还要推前一些,给你的时间够充足了,”风鹤锤了一下他的肩,又横了他一眼,“你可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丢清坞山的脸。”
“知道了知道了,”云殊华百无聊赖地听着风鹤的念叨,右手提剑随意挽了一个剑花,“今晨我要练剑,你要不要和我过几招试试?”
风鹤有些意动,但一想到仙尊此刻就在竹林外,心底里就有些发怵。
“别怕,我们去竹林最里面的地方,只需一炷香的时间即可,”云殊华怂恿道,“近日我又学了新的招式,若无人与我练习,我真不知自己到底学会了几分。”
“好吧,那就听你的。”
风鹤单手化出佩剑,与云殊华相携着向内走。
二人在竹林之中拉开距离,云殊华没有继续耽搁,但见他提剑而上,踩着笔直的竹木,迎面朝风鹤劈去。
巨大的气浪混杂着木叶吹来,风鹤侧身一躲,转腕迎击,两道锋利的剑刃相触,发出响亮的剑吟。他与云殊华你来我往,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两人的衣袂伴着被法力震起的竹叶翻飞起来。
少顷,风鹤抬腕假意迎击,左手灵活地飞速探出,一把将云殊华的手臂掣住,口中念出一个简短的剑诀,两道剑气相击,下一瞬云殊华的佩剑便如惊弓之鸟一般脱手飞了出去,狠狠穿入一棵松竹之中。
风鹤后退几步与云殊华拉开距离,唇边勾起得意的笑。
“殊华近日进步飞快,但和像我这样苦修多年的人相比,暂时还是有些差距的。”
见他笑了,云殊华也笑着对他眨眼,口中道:“还没结束,我们继续比。”
“你的剑都脱手了,还要如何比。”风鹤走到身侧的竹木旁,握上云殊华的剑柄,用力一拔,没拔动。
云殊华变出摘星,左手握紧弓把,三支箭羽倏然出现在右手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