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里独自坐了许久,他都觉得自己是理亏的,不论宁樱如何,把她送出去都是自己做的决定,且她还曾跪求过他。
他行事素来光明磊落,骨子里有文人的君子风骨,错了就是错了,从来不会去找无谓的借口理由。
然而现在让他纠结的是,他在宁樱面前从头到尾都是“实”的,骄傲自大,且自恋,但宁樱在他面前却从曾经的“实”变成了虚。
那个温柔小意,行事处处稳重的女郎撕下伪装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是否还是他想象中的温顺娇俏?
不知道为什么,李瑜莫名觉得有点怵。
因为他冷不防想起宁樱曾在背后甩他小白眼儿的情形,只要一想到曾经乖顺讨他喜欢的女郎在背后还有另一副脸孔,他就有点吃不消。
怕自己越想越糊涂,李瑜赶紧打住。
然而有些念头一旦在心中萌芽,总会寻找机会破土而出。
当天夜里他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宁樱钻进了他的被窝,滑腻的肌肤,纤细的腰肢,披头散发伏在他的胸膛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食指缓缓落到他的唇上,轻轻摩挲,宁樱眨巴着眼问:“郎君喜欢我什么呀?”
李瑜回答不出来。
那娇俏的女郎附到他耳边吐气如兰,犹如食心的画皮鬼忽地撕开了自己的面庞,血淋淋的,把他吓得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李瑜喘着粗气坐起身,意识到是一场噩梦后,他虚脱地瘫倒在床上。
也不知隔了多久,他才渐渐缓过神儿来。
你以为他这样就被吓坏了吗?
不!
他反而萌生出更强烈的窥探欲望,想扒开宁樱的皮囊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
那种寻求真相的好奇刺激像猫抓似的,促使他生出非要找到她的念头,想弄清楚她出逃的真正原因,以及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郎。
第二日崔氏前来伺候他起床洗漱,美月端来铜盆,在崔氏替他穿襕袍时,李瑜鬼使神差地盯着美月看。
美月被他盯得发憷,硬着头皮道:“郎君怎么了?”
李瑜朝她招手,“你过来。”
美月规规矩矩走上前,李瑜冷不防伸手捏住她的脸,手上有些力道,美月的脸被捏成了怪相。
见此举动,崔氏笑道:“二郎淘气。”
美月惊恐地望着自家主子,差点吓尿了。
李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且问你,你与宁樱私下里都是如何议论我的?”
美月:“???”
李瑜:“问你话呢,如实回答。”
美月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求生欲极强道:“阿樱姐姐一直都夸郎君好看,还说郎君待她好,这是院里都知道的。”
李瑜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指了指她道:“她就从未在你跟前抱怨过?”
美月摇头,“阿樱姐姐性情好,就算不痛快了,也很少碎嘴,大不了不说话,一个人坐着。”
崔氏也接茬道:“那孩子的性情确实好,沉得住气,在院里处事八面玲珑,是个有眼色的,也难怪二郎你喜欢,仔细想想,把这样的女郎搁在身边,谁会不喜欢呢?”
美月是宁樱的忠实迷妹,也跟着道:“阿樱姐姐心地好,得空时还会教奴婢写字,现在奴婢都会写信寄回家了。”
听到她们的认可,李瑜似乎又觉得自己没毛病了。
是啊,毕竟院里的人们都觉得她不错,他喜欢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正好衣冠,李瑜去厢房用早食。
经过昨晚的思考后,他整个人的思路都清晰许多,不再像最初那般毛躁焦灼。
至于寻人,肯定是要继续找的,为了给宁樱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他也不报官,只派王府家奴去找。
当然,蒋氏那边也会着手。
既然人是她放跑的,且又提供了路引,她必然知道一些内情,派人盯着那边的动静就好。有些事情,只要干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他就不信找不出东西来。
见他用完一碗馎饦,崔氏欣慰道:“郎君就是要多用些才好,眼瞅着酷暑快到了,饮食不佳又得瘦了。”
李瑜“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