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有周亚夫,拿着自己的俸禄和封国的租税,负担伤残士卒的生活开销。
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卒们与军官们,虽然在地位上有着巨大的鸿沟,然而在人格上,并无什么差别。
每一个将军都知道,善待士卒,就是善待自己的前程。
想要士卒们卖命效死,就要尽量对他们好。
所以,汉军中,有本事的人,常常崛起非常迅速。
继承了秦代军法制度的汉军,更不会发生,立下的功劳会被人黑了的肮脏事情。
军队里有着专门的军法官和记录士卒功勋的军官以及部门。
谁要是敢黑了手下的战功,就是那个手下不说话,军法官也敢把事情往上面捅。
一般来说,尚武之风极烈和自尊心极强的汉代官僚,也不会干出这样人神共愤的龌龊之事。
正是这样的社会风气之下,所以,汉军每逢出征,所过沿路郡县,无数的英雄好汉,常常自带干粮,自备甲胄前去投军。
军队却还要挑三拣四,不合格的人,直接予以拒绝。
宋明之时的人,不知道读史之时,会不会感到愧疚?
刘彻听着卫驰的话,思虑了一下,问道:“可是一营一什?什长与士卒同住?”
卫驰点点头,道:“回禀陛下,正是如此!”
什长与士卒同住一营,这是从虎贲卫和羽林卫中传出来的‘先进经验’。
经过虎贲卫与羽林卫实践后,各个山头,都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很赞。
什长与士卒同营,朝夕相处,培养出兄弟之情,队率又对什长施以恩义,屯长与队率约为兄弟,司马与屯长同出一族。
这样层层相连,哪怕是万人之军,将军指挥起来,也是如臂指挥,非常好用。
当然,像虎贲卫与羽林卫那样,还要给士卒们普及文化,甚至授以兵书,这样的事情,目前在其他山头,还是阻力重重。
也就只有南北两军,在空降了一批羽林卫和虎贲卫出身的军官后,才得以在小范围内实施。
此时。绝大多数军官,都是出身将门世家。
祖父是军官,父亲是军官,他也是军官。
这些人可不想培养出一批竞争者来。
平时施以恩义,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只是想要士卒为自己效死,在战场上为自己拼命罢了。
将士卒们变成与自己一样的将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刘彻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并没有太多好办法,只能耐心等待,等待旧有势力崩溃的哪一天。
至于现在?
并无任何办法!
要知道,即使两千年后的世界。也是如此。
无论是‘人类希望国’。还是‘资本主义最后的堡垒’这两大巨头,你可有见过从一个小兵干到上将的例子?
一万人中,能有一人最后爬到团长这个位子,都是邀天之幸。
多数人,连个士官长都是要过五关斩六将。
而有个好爹的就不一样了……
一门三上将,父子七将军。
这不是童话,是现实。
相对来说,现行的汉室军队。平民子弟的升迁之路,可能更多一些。
只要你武艺超群。一个能打三个甚至更多。
保证你升官如尿崩。
典型的例子就是灌夫的老爹张孟。
从一个家奴到两千石郡尉,只用了七年。
靠的就是勇猛无比,在战场上跟开了无双一样。
还有小猪朝时,霍去病的小弟赵破奴,从一个逃人,到列侯,也只是数年而已。
所以,刘彻也没跟个中二一样的想要对现有利益阶级和将门集团下手。
只要他们听话,能打,能打赢,就万事大吉了。
“善!”刘彻对着卫驰笑道:“同袍手足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我汉家立军之本,首在爱卒,其次用命,再次训练!”
“将军请带朕去看看细柳营操演……”刘彻微笑着道:“朕曾经对义纵和剧孟都说过,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训练是军队之本,朕皇祖高皇帝曾诏曰:士不教不得征,正是这个道理!”
“陛下圣明!”将军们自然也不会吝啬马屁。
………………………………
在群臣的簇拥下,刘彻乘着战车,来到了细柳营的演武场。
这演武场,并不在营寨之内,而是在细柳仓的另外一侧,石缴前的‘短阴原’。
在汉代,缴与激互通。
所谓石缴,其实就是石激。
什么叫石激?就是一种用于挑离冲击堤岸的河水,保护河堤安全的人工石礁。
细柳仓所在渭河北岸,恰好位于沣水与渭河交汇之处,千百年的两大水系互博之力,使得河流不断的侵蚀岸边。
人类出现后,自然不允许大自然这样肆无忌惮的侵蚀自己生存的土地。
于是,劳动人民创造了石缴这样一种防护堤坝安全的措施。
只不过,这细柳仓前的石缴,规模有些大而已。
秦汉以来,这石缴甚至成为了长安一景。
当初,刘邦就曾在这石缴附近勒兵检阅,然后进入咸阳城。
可惜,项羽这货不要脸,直接推翻了先前约定的‘先入关中者王’。
好在刘邦也是个开挂的……
刘彻此刻就站在石缴前的演武场的高台上,望着林立于演武场中的军列。
汉军与秦军一样,极为讲究纪律。
上千名士卒,静静的站在演武场中,凝视着高台上的天子。
但天子没有发话前,人人都是屏息凝神,没有半分骚动。
耳畔只有河水不停的拍击堤坝前的石缴的声音。
刘彻听着,非常满意,对王道吩咐:“传朕的命令,都尉卫驰,治军有方,着赐金十金,帛布一匹!”
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赏赐。
荣誉的意义大于物质的奖励。
但卫驰却是非常感动,立刻恭身道:“陛下厚遇,末将无以为报,唯誓死效忠!”
刘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若是可以的话,刘彻真想挖挖周亚夫的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