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人物们犯罪,皇帝可以斥责,可以罢免,可以赐死。
但不能下狱,更不能让狱卒鞭笞和羞辱他们。
尤其不能公开的侮辱他们的人格和尊严。
一旦让百姓知道,那些庙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其实也是在皮鞭之下瑟瑟发抖,在三尺之中困顿。
跟他们一般柔弱无力。
甚至于让百姓知道,那些高居庙堂的肉食者。
其实都是蠢货,都是蠹虫。
那么,他们必然会生出这些蠢货,哥比他们聪明的想法。
而上一个这么想的人叫项羽。
吾可取而代之!
若天下人人尽项羽,这大汉帝国,吃枣药丸!
连贾谊这样的大文豪,都是如此想法。
剩下的人,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彻拿着眼睛,看着这庙堂之上,一个个衣冠盛装,一位位功臣名士。
他们……
跟贾谊的想法是相同的。
泥腿子也配姓赵?呵呵……
但是……
好在,这里是中国。
不是欧陆,等级天成,神授爵位。
也不是三哥家,婆罗门永远是婆罗门……
这里是中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中国。
满朝大臣,往上数五代,特么就没有一个不是泥腿子的!(包括刘彻!)
在中国社会,虽然等级森严,秩序井然。
但是,这并非一成不变,也并非永恒。
事实上,上下的等级,在如今是可以轻易逾越的。
读书、入伍,乃至于做事,都可以让一个一文不名的泥腿子,爬到帝国金字塔的顶端,执掌国家大权,口衔律法,杀生予夺!
在中国,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又有商君起于士,白起奋发于行伍之中,陈胜吴广在刑徒之列,项羽刘邦,起于微末之中。
英雄,不问出生!
人才,可以从任何行业之中杀出来!
只要有能力,别说是一个工匠了。
贩夫走卒当丞相,屠狗之辈为大将军,刀笔之吏,制定法律制度。
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过。
并且在未来还将不断上演。
所以,此事还有得谈。
刘彻踱着步子,向前一步,问道:“卿以为工匠之中无大才乎?”
“鲁班之后,臣不闻有匠人能称之曰贤!”张寄硬着头皮道。
刘彻闻言笑了起来。
工匠中没有读书人?
只能说,这位御史中丞,真是图样图森破!
当然,张寄也不能说错。
毕竟,工匠在世人印象中是靠体力和经验、技术吃饭的。
只是……
刘彻叹了口气,望向太史令司马谈,问道:“太史公,卿觉得,御史中丞说的对吗?”
论起对于底层百姓的同情以及对于百工诸业的尊重,无人能出司马谈之右。
只是,司马谈身为太史令,不适合掺和到政治的纷争之中。
史官,应该客观中立。
而一旦参与其中,客观中立就立刻丢失。
所以,司马谈闻言,只是微微恭身,道:“臣史官,史官不议朝政!”
但刘彻真正的目标不是他。
而是司马谈身后的司马季主。
“司马先生……”刘彻望着司马季主,问道:“公以为,御史中丞所言可对?”
司马季主闻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刘彻微微恭身,拜道:“臣以为大缪!”
他弹力弹自己的衣袖:“老朽亦为百工之属……”
这位汉室日者,天下公认的《易》学大师,兼任神棍界总瓢把子。
是一个性格乖张而且嘴巴从不留情的主。
想当年,贾谊贾长沙拜会这位日者,结果被他从上到下,喷了个体无完肤,临出门还‘芒乎失色,怅然噤口不能言。’
而在司马季主心里,他一直是觉得满朝文武,都是垃圾!
正如他当年对贾谊所说:骐骥不能与罢驴为驷,而凤皇不与燕雀为群!
用句后世的话就是:不要误会,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而他确实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资本。
满朝文武,上下大臣,无论是谁,在他面前,都是晚辈!
在北平文候张苍故去之后,当世就只有楚国的申公和济南的伏生,还有雒阳的鸣雌亭侯许负能与他平辈论交。
其他人……
是龙给他盘着,是虎给他蹲下!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当是历史长河之中一颗划过的流星。
但,现在,司马季主被刘彻拿着天官书和律书的编纂事业给吊起来了。
司马季主虽然不爱名利,也无意官爵。
但他这样的人,却必然逃不开‘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的诱惑。
如今,司马季主起身而出。
张寄顿时就有些口不能言了。
谁敢与这位打嘴炮?
满朝上下,恐怕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当年贾谊贾长沙号称嘴炮无双,斗遍天下。
还不是在这位面前乖乖俯首称臣?
贾长沙都不是对手,谁又是对手?
仅仅是接触这位‘日者’的双眸,张寄就感觉有些背脊发凉,菊花微痒。
而司马季主,却根本没有将张寄这个晚辈后学瞧在眼里。
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也不值得他用什么力气。
他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平淡的道:“吾卜者也,卜者,百工之杂业也……”
然后他才拿眼,看了看左右,问道:“谁愿来与老朽一辩?”
当世之中,除非苏秦张仪复生,范睢陈轸并起,不然他司马季主还真不怕谁!
论起谈玄论道。
谁敢跟他来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