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低着头柔顺地道:“娘,你恼也罢,怒也罢,我意已决。这些日子,我也看了不少书,前朝今代,帝王为了巩固朝政,拉拢人心,收臣家女,以及许配自家公主下嫁权臣,这都是常有的。父亲只我一个女儿,我先是惦记着那霍行远,却落得个灰心丧气,甚至惹了小人为父亲祸端推波助澜。时至今日,难道我还会为了些许儿女私情而不顾大局?我许嫁皇上,既不会委屈了我,也让我萧家为皇上所信赖,岂不是两全其美?”
萧杏花越发怒了:“你以为,我生你下来,便是要把你卖出去,卖给皇家,为我儿子孙子谋取前途吗?”
一时说着这个,忽然就落下泪来:“你难道不知,这几个孩子,娘最疼你,把你放到心坎里疼着,就怕你受半点委屈。便是你哥哥弟弟受了委屈,都没什么,他们是男人,男人受点坎坷更结实,可是女孩儿家,我是真把你捧在手心里的。”
到底母女连心,佩珩见母亲这样,眼圈顿时也红了,她伸出手,抱住母亲,柔声安慰说:“娘,其实我并没有委屈什么。皇上宅心仁厚,性情温和,虽说比我年长几岁,可是自几年前,便几次三番地帮我。便是如今你和爹爹找遍燕京城,也再找不出肯这么对我好的了。况且他又曾许诺说,要立我为后,且这辈子只得我一个皇后,不再另立妃子。皇上年已二十有九,至今膝下无子,太后娘娘那边已经为此烦恼不已。只要皇上执意请求,太后娘娘岂有不允的道理?”
可是萧杏花却依然心酸:“人家如今得不到,自然是好话哄着你。若哪日你进了宫,人家该得的都得了,到时候人家要立妃子,你能甩手不当这皇后了?”
佩珩坚母亲伤心至此,眼泪也跟着落下,不过还是坚定地道:“娘,我已经信错了一次人,并不信我运气这么不好,还会信错第二个。皇上性情高洁,是言而有信之人,他说的,我信。便是将来有一日他真得打破诺言,另纳了其他妃子,那也没什么,我依然是母仪后宫的皇后,那些新纳的妃子也要跪在我膝下。只要萧家不倒,就没有人能够威胁我的位置。”
然而萧杏花哪来听得进去这个。
她是不喜女儿进去后宫的。
她疲惫地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罢了,等你爹回来吧,这种事,我也做不得主了。”
“是,娘。”佩珩不敢再惹母亲生气,低头这么道。
当晚母女两个说了一番,也是不欢而散。
当晚萧杏花思忖半响,最后决定按兵不动,只是把儿子和孙子都抱到自己房中来照料着,却让秀梅没事陪着佩珩,其实是有意让她去劝解的。
秀梅好生和佩珩说了一番,也是无奈,发现了她打定主意,再没反悔的道理。
萧杏花见状,干脆下了令,不许佩珩出门,禁足。
反正眼瞅着萧战庭也要回来了,现在这件事先拖着,等萧战庭回来后,就让他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至于宫里,倒是几次请她进宫,用尽了各种理由,她都一概不理。
一直到了这年九月,梦巧儿终于带领红缨军押解了博野王并北狄王子回京。梦巧儿进京的那日,沿路百姓夹道围观,又有锣鼓之声不断,紧接着天子下了圣旨,封梦巧儿为英武大将军。
梦巧儿从一介白身变为了功名在身的女将军,也不过是短短半年多的功夫罢了。
梦巧儿这边还没到家,从宫里送到镇国侯府的封赏已经是接连不断,有给两个娃儿的金裸子并玉珠子,也有给萧杏花的,当然更有给秀梅佩珩的。
除此之外,竟还另赐了两只鹦鹉,说是给两个小少爷的。
这就让萧杏花颇有些不喜,想着不是说逗着鹦鹉之后私底下定情吗,看来这是故意的了?
萧杏花还注意了赏赐的各样小东西,其他人的也就罢了,唯独给佩珩的那份,仿若是一块罕见的美玉。
看着更是别有意味。
萧杏花不喜,直接没让人给佩珩送过去,而是扔到了库房去。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想娶她女儿?哪这么容易!
如今梦巧儿回来了,先是回家,接着又进宫摆宴,如此忙乱了一番,梦巧儿跟着婆婆回家,倒是纳闷起来:“娘,怎么不见佩珩出来?宫里多热闹,倒是把她一个人闷家里,好生无趣的。”
她如今比以前看着更精神了,只除了脖子上留下一点浅淡的疤。
萧杏花刚见的时候,还心疼,问她,她只说不是什么大事,小伤。
萧杏花看她那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最后只能叹口气,来了一句:“罢了,如今我只能把你当儿子看待!你也是个结实耐事的。”
也就秀梅和佩珩是可以当做女孩儿家慢慢疼着的了。
此时萧杏花又听梦巧儿问起这个,不免更加叹了口气:“我这什么命啊,你们几个,没一个让我省心。你也就罢了,自己遭了这么大罪,好歹当了个将军,她呢,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
梦巧儿看婆婆这般,越发不解,赶紧追着细问。
于是萧杏花便将这事儿来龙去脉都一一说了,最后道:“有你们在,哪用她操心这些!”
梦巧儿却是先气得不轻:“其实细论起来,最可恨的是霍行远!若不是当初他辜负了佩珩,何至于走到今天?至于皇上,我看他一把年纪了,比我还大,竟然妄图娶佩珩?想得忒美了!”
萧杏花听了儿媳妇这么说,真是正中自己心思,也怪不得她最喜梦巧儿呢,只因为这个儿媳妇实在是和她性情相投。
当下她点头:“可不就是!皇上自然是好的,可他是谁,是皇上啊,一把年纪先不说,以后他可是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你说这种事能忍吗?”
“当然不能忍!”梦巧儿想了想萧千尧万一给她来个纳妾的事儿,光是想想都受不了:“这种事,多憋气!若是真憋一辈子,那人都不能活长久,早晚得病!”
“不错!你说得极是!反正佩珩是怎么也不能嫁给那个老皇帝的!不说以后,只说从前,我听你爹提过,说他以前肯定身边有伺候的!”
萧杏花自然是不知道,当初是她夸了两句涵阳王模样不错,于是旁边的萧战庭不喜了,这才说出那话。其实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她却是当真了。
“竟然有伺候的?这还了得,说不定早就有几个庶子了!啧啧啧!”梦巧儿连连摇头:“这种男人,便是给金山银山都不能要啊!”
旁边的秀梅看着这一幕,一时颇有些无奈。其实这些日子她和佩珩说着知心话,慢慢地觉得佩珩的选择未必没有道理。
可是她这个当儿媳妇的,也不好去劝说婆婆罢了。
谁曾想,如今大嫂回来,这婆媳二人真是一唱一和,只把人家堂堂天子贬到了万丈深渊里去。
当下竟然不免有些同情自家小姑子,这未来的路……不好走啊!
刘凝当然知道,镇国侯夫人怕是知道了自己和佩珩许下终身的事,是以如今发怒了,见了人那脸色绷着不太好看,而且再也不见佩珩出来。
她是故意的。
刘凝意识到这一点,心里越发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