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啊....”白宁此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原本以为魏忠贤会恼羞成怒将她杀了,却是没想到还活着,这倒是让他有点惊讶。
但随后,他还是给出了安排,“送到东厂来吧,做做杂物也是可以的,卸磨杀驴这种事,本督还不屑去做。将桌上的那本秘籍一起带走,括印几份,你们几个都学学,对了,给高沐恩也去一份,这次里面,他的功劳最大。”
白宁说完这些,朝对方做了一个挥退的手势。事实上,他不是对这些事有多大的兴趣,心中担忧的依旧是北方糜烂的局势,过去后,第一步该做什么,第二步又该做些什么,都必须要在去之前想好才行。
曹少卿离开后,风一阵阵的吹过来,久了就感觉有些冷嗖嗖。然后,小晨子过来在门外禀报“督主,外面有人求见,说有事要与督主说。”
“谁?”
“好像是上次见过的郑彪。”
“让他进来。”
高大的身影在门推开之际闪了进来,眉上的阴阳鱼舒展开,便是拱手“郑彪拜见提督大人当面。”
“不用那么浓重。”白宁挥挥手,坐回椅上。“过来有什么事?”
“关于我师弟金毒异的....他...不可靠,心里已另有打算了。”郑彪如实说道。
他的话令白宁皱了皱眉头,“也就是说,你是来举报你师弟的....对吧?”
那边,单膝跪着的身影便是点点头。
“通知海大福.....盯死他。”
............
这个时间段慢慢过去,到了后半夜,东缉事厂内,两道人影立在阴影中遥望储藏账册的小楼,宁静中,彼此之间也在小声的交流着。
“......师兄轻功不如我,还是我上去一趟,到时麻烦师兄在楼下替我守着片刻。”
“好....你去就是,我给你守着。”
黑暗里,看不见对方的表情。金毒异点点头,然后俩人趁着巡逻番子交接的空当穿行过去,他的身影顺着连连踩踏翻越而上,一眨眼溜进了屋里。
过的片刻,郑彪面对着某个地方比了比手势,一个人影忽然跳出来,手上的铜锣陡然间响起,大喊“有贼人——”“抓贼啊——”整个东厂忽地一下炸开,撕裂了沉寂的夜空。
小楼上,紧闭的木窗也在此时粉碎,木屑朝外掉落,一个身影窜出来踩着木栏杆,一蹬,整个人飞跃而起,远远的落在校场上,疾奔,随后冲向墙壁,顺手打翻了几名持弓箭的番子,直接翻墙而出,没入了黑夜。
小楼下,郑彪放下虎头锤,坐在地上,对着黑暗里说道“看吧.....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会卖我,叫我过来,无非就是帮他拖住你们的,上次在杭州的时候,我就该早点看出来的。”
“这次你做的对。”阴影中,宽胖的海大福笑眯眯的走出来,看着已经身影脱离视线的方向“放心....咱家已经替你报仇了,他以为逃离东厂越远越安全?且不知那本账册不仅仅是假的,上面书页都洒有剧毒粉末,那是谁碰谁死的。”
郑彪沉默了。
“此次北上,你就去跟着督主吧。”海大福像是解决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回去休息。
他头顶的天,开始有些发亮了,同一片天下,城中有人持着拜帖衣冠楚楚,信心百倍的敲响了相府的大门。
“在下秦桧,特来拜见蔡相。”文士递上了拜帖。
那房门看了一眼,又还给他,摇摇头道“这位先生,家里主人一早便入宫面圣了,你来的不是时候,改日再来吧。”
“原来如此,有劳了。”秦桧谦虚的回了一礼,眼神中不免有些失望。
回去的路上,他便看见一队队鲜衣怒甲锦衣卫、番子护着车马出现在街道,如一条长蛇从他眼前过去。
太阳渐渐出来了,照射在人世窄道上,左道相逢。(。)
第二百六十七章对奏
天色蒙蒙再到发亮,已过去两个时辰。
夜晚的冷意渐渐过去。
御书房中,燃烧的灯火围绕着温暖的气息,清濛色的窗外时不时会吹进一股夹带血腥的风,堂下站着的老者便会不由皱皱眉,此次被招进宫里,蔡京心里也有了大概的推断。
案几后面,赵吉捏着拳头又松开,久久没有发出一言,窗外有人脚步走过去不久,才缓缓开口“.....西厂之事,蔡相恐怕还不知情....昨日下午,魏忠贤带人杀进宫里来了。”
那边,垂首的老人陡然听到这番话,朽木般微垂的眼帘挣开,“阉人行祸事,自古有之,好在此次西厂魏贼密谋不成,乃是陛下之福。”
“少在这里兜圈子,朕心里想什么,旁人或许不知,但你蔡京且会不知?这满朝文官有一半是你门下学生,此刻叫你拿主意,不是让你在这里拍马屁!”赵吉一拳落下来砸在案几上,震的几本奏折掉在了地上,“魏忠贤已经死了,朕又且是惧一个死人?”
英武的脸上,出现些许狰狞的疯状,话说到这里,蔡京也不好继续沉默下去,但也不好接话的,“.....东厂存在日久,在外名声狼藉,或许官家是不用操心的,老臣听闻白提督与官家从小就认识,若是无君臣关系,怕也是至交好友的,白提督为人虽然霸道一点,但老臣还看不出任何的反意。”
“朕担心就是这个....”赵吉用力的挥了挥手,“朕给他们信任,给他们全力,结果呢?调头来造朕的反.....不过蔡相说的朕也知道,小宁子不会伤害朕,可就因为没有伤害,东厂就像一把利刃悬在了朕的头上,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何况东厂存在日久,想要剔除出去,有些情况会变的复杂。”
蔡京那如同枯枝的手抚着银白的长须,微微摇了下头,“陛下,如今北伐尚在继续,真要动东厂此时确实不是适宜,不过北伐之后,其实东厂留不留下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里面都是无根之人汇聚、管事,一身全力来至官家,况且白提督为人看事情应该是明了的,否则就没有魏贼的事了。”
看似劝说的话,隐隐中反而无形拔高了东厂的威胁。灯火下,昏黄的视线中,老人就像一头狡猾的老狐狸,侃侃的说着,诱导着。他很清楚东厂对满朝文官带来的威胁,只是这种威胁很巧妙的转移到了当今皇帝的身上,毕竟眼前这位陛下曾经也是有过雄心壮志的,为北伐做了许多的事,那么再亲手砍断自己一条臂膀,应该不会是太难。
不过为今之计,老人也懂得什么叫大局,所以才说北伐之后四个字,女真起兵至今所向披靡,也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童贯要北伐,朝中有人反对,他将对方压下去,自己这边有人反对,也被自己给踢出了圈子,有武一朝,与荣有焉,这样开疆扩土的殊荣,名留青史不仅仅对武人有致命吸引力,对文人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