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脸色:“银屏!你过来。”
岳银屏见父亲脸色不对,悄悄扯了扯身后追来的岳云,小声道:“快去叫娘来。”
六七岁的岳云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这次只跑了一半就被老爹给提了回来。岳飞从银屏怀里取过匣子,捧在了手中:“师父,这可是你的…怎能给小孩玩耍。”回头又盯了女孩一眼:“…去给师公倒茶水来。”
“…是。”岳银屏嘟着嘴,有些委屈的低着头。
周侗摆摆手,敲了敲木匣,“你呀,还是这么方正,这兵器我原就是要送给你的,这俩小家伙见它自然好奇,就由他们玩耍就是,一脸凶神恶煞的干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在意,你还纠结干什么,教出个徒弟比师父还直脑筋。”周侗见他表情,就知道又钻进牛角出不来,瞪了一眼,随手将那只木匣塞给姐弟俩,挥了挥手:“走,陪老头子去花园逛逛。”
银屏和岳云见自家父亲被瞪的不敢话,在后面窃窃笑了起来,直到那边离开背影出了院门。这是三进的宅子,花园其实并不大,岳飞看着走在残阳中的背影问道:“今日恩师怎的有闲过来弟子府上。”
“…还不是你们提督大人回来了。”周侗望着夕阳停了下来:“为师实在是与他八字相冲啊,怎的看不顺眼,昨天就从白府搬出来,坐到你师兄林冲的家里和他作伴,省的烦躁。”
岳飞轻笑,走到与老人并肩:“师父为何不来弟子府上,也好让飞尽孝道啊。”
周侗拍拍他肩膀,白须里笑出声,嗓音洪亮:“你拖家带口的,又常在军营,为师坐你这里可不方便,林冲那儿刚好,你那师兄就是一个痴傻的人,念着一个去世的娘子,一直念念不忘,刚好就方便老夫了。”
笑着这些,话音里其实有些酸苦。
对于这位只有几次照面的师兄,岳飞也是知道一些的,但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些什么,向来他也不善于宽解人的。
花园静悄悄的,陷入沉默。
不久,有犹豫的声音在开口:“今日…为师过来的途中,看到女真使者了,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要和女真建交往来,几年前的…血海深仇给忘了?”
年轻威严的身影看着那边已经迟暮的老人,银白的发丝和蕴着怒气的眸子,挣扎了一下,终究点了点头。
“几十万性命…弟子怎能忘记,提督大人也不会忘记。只是这原本是机密,飞是不能随意告诉别人的。”
“那就不要了,让你违背原则,为师就罪过了。”不过随后的走动中,老人沉默思考过后,浮上笑容。
“……要打仗了。”
岳飞望着老人没有话,视线里,妻子刘氏端着茶水去了凉亭,俩人一路过去,攀谈中坐下来。
“恩师,晚饭快好了,你们聊一会儿就过来用膳。”妇人完,在老人应了一声后,恭敬的拿着木盘离开。
周侗盯着手中茶盏好一会儿,接上之前的话:“为师有个请求。”
“师父请。”岳飞放下茶水,拱手。
但隐隐觉得气氛不对。
周侗看着荡起涟漪的茶水,“你该知为师平生夙愿…如今年事已高,那夙愿啊早就放下了。”随后,他目光抬起来,微微有些血丝,但又平静的看了过去:“…若是武朝大军要北上……”
“……让为师尽一点绵薄之力吧。”他轻声道。
天边烧起了一团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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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白府。
大院的屋檐下,完颜宗望毫无生气的坐在一张椅上,望着那边的院落里,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逗弄着襁褓里的婴孩,高兴的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哼哼哈哈的乱哼着什么调子,脚边还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在跑,丫鬟端着瓷碗跟在后面追,然而摔在地上,女孩哈哈大笑的拍手。
犹如死人般的宗望目光闪烁了一下,看到了一个人从走廊到了这边的檐下,随后,他又把头侧开,看向别处。
“完颜斡忽是你弟弟吧。”
声音着,身影坐了下来,优雅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他来汴梁了,作为女真的使者。”
宗望浑身颤了一下,偏过头来,挣扎半天坐直了身子,激动的将手撑在茶桌上,干裂的嘴唇轻抖:“……宗干终于要动手了?他要把自己的兄弟们都杀干净?”
“谁叫你的兄弟那么多,你看武朝就只有一个,多省事啊。”白宁拿着茶盖轻轻拂过茶水,目光望及渐落的夕阳。
茶桌的另一边,宗望挣扎的伸过手想要去抓对方,“求求你放过他吧…斡忽我了解的,他不会对你们有阻碍,有什么事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担着,可不可以?我一直都没求过你,这次我服软了,求你们别杀他。”
“这可不行…”白宁放下茶盏,语气平缓,一丝怜悯的目光落在宗望身上:“咱家就喜欢看你这样的大英雄像废物一样活着,至于你那弟弟…”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宗望的视线里轻轻敲在桌面上:“……他的命,天放我不放。”
身影站起来向外走去。
“白宁”
满脸胡须的汉子从椅上栽倒在地上,挣扎在爬动,“求求你放了他吧…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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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暗下来,正在客厅忙着布置菜肴的刘氏见到岳飞一个人沉默寡言从外面进来,她张头看了看屋外。
“恩师呢?”
“他回去了。”
岳飞坐下夹了一口菜,咀嚼着,却是一嘴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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